宁琛琛默了默,宁澜也未开口说话。 “不知道,也许和他真正被抓的原因有关。现在死无对证,恐怕一时间我们难以知道祝柴到底是为了什么逗留在宝安山里了。” 燕窝茫然:“可是刚刚那人为什么突然就发作病死了,像是中毒一般。” 宁琛琛点点,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扭头看向燕窝:“我在屋内等你,你现在去打听打听那几个被莫清风叫来的大夫,这个祝柴到底是怎么死的。” “好的小姐。”燕窝听话的福了福,立刻扭头跑了回去。 春云苑内安静了下来。房门口的宁琛琛抬眼看了看宁澜,两人都有片刻的不自在。 静默了会儿,宁澜开口:“依宁澜看,祝柴断然不是寻常农人猎户。那双手里深深浅浅都是泥垢土屑。一个猎户不带弓箭不骑马儿徒步在深山老林里已极为可疑。为了躲避官兵追捕竟然还爬山涉水,手脚笨拙把自己弄出一身伤不说,被捉之后,一派胡言分明是有所遮掩。” “张大人昨晚就开始调查了么?昨晚,不都是长公主的人在搜山?” 宁澜轻轻摇了摇头:“据说风声传出去,张大人就派人封锁了山林。毕竟是他的辖地,出事的还都是名门重臣之后。宁澜想他定要负起责任,不如先发制人。只是长公主总揽全局,反而给他增添了些阻碍。据说昨夜这小贼被抓时,长公主的人一口咬定按公主口谕需要押解到水月宫由公主来审才行。张大人搬出了西梁律法,将此人关入了府尹大牢。今早上见皇上,皇上才下了口谕让张大人全权负责的。” 宁琛琛低头仔细串着这里头的前因后果,一时间有些出神。 “小姐不用担心,老爷和张大人都会继续查下去。你今日早些休息便好了。” 见宁澜转身就要走,宁琛琛心里一空,拽住了他的袖子:“哎,那你去哪儿?” “宁澜拿那些东西去一趟李府。” “你一天一夜都没有睡好觉,让府上其他家丁去李府。你且不要奔波了。” 宁澜对着宁琛琛笑了下:“老爷让宁澜护小姐安全,宁澜不敢松懈。” 宁琛琛绞了绞手心的帕子,低下头,扭扭捏捏的说道:“让你不要叫我小姐小姐的。” 宁澜迅速抬眼打量了一下四周,嘴角含着一抹笑意,轻轻走近了宁琛琛两步。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与近在咫尺的温热鼻息,宁琛琛脸上一层层泛起了红晕,脖子根都烫了起来。 “琛琛,早些休息。” 宁澜的声音像清澈的泉水一样甘冽,又带着些克制的温柔与轻缓。说话时,他独有的认真专注总给人一种钟情至深的错觉,宁琛琛甘之如饴。 眉眼里阴霾褪去,她咧了个柔柔的笑抬头看向少年:“那好,明天见。” 关上了身后的木门,宁琛琛没有离开。像是过了好一会儿,门外才传来宁澜离开的轻微脚步。 宁琛琛偷偷把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圆月攀上了夜空的高处。回廊灯影交错的衔接处,如水的月色铺了下来。宁澜颀长的背影,像是融进了素白色的月光中…… 宁琛琛本想在梳妆台上趴一会儿,不知不觉便迷糊睡了过去。燕窝推门进来时,宁琛琛已经在低低梦呓了些什么。含糊不清的字眼从她嘴里逃出来,宁琛琛像是在做一个紧张的噩梦,额头沁着汗珠子。 “小姐,小姐,快醒醒!这样睡要着凉的!” 宁琛琛猛地睁开眼睛:黄沙漫天、血流成河的沙场不见了,马儿的嘶鸣,战士们的冲杀以及震耳欲聋的战鼓锤击声也消失了……窗棂里漏出一丝丝淡淡的桂花味,眼前的铜镜里出现了宁琛琛与燕窝的小脸。 “我睡了多久了?” “没多久,小姐这两日遭了不少罪,肯定是累坏了。” 宁琛琛揉了揉额角,想起了刚刚吩咐燕窝去做的事儿:“现下如何了,那祝柴是怎么死的?” “老爷请来了大夫都说是中毒身亡。张大人的仵作也来过,翻动了祝柴的口鼻,说这毒是提前吃进去的,发病要一段时间,还说什么这毒是西域才有的奇毒……” “宁澜呢?他人回来了没有?” “也刚刚从李府回来了,现在在屋外站着让燕窝进来看看小姐您歇下了没。” “让他进来。”宁琛琛理了理自己的发髻。 燕窝开了门后,宁澜张望了下,负手汇报:“小姐说的没错,那祝柴身上被翻到的短刀匕首都是李公子的贴身之物。” “李公子还说了什么?” “他说那日他滚下断崖后,那些东西都与他的爱驹失踪了。还问我们见到他的马儿了没有。” “燕窝,拿笔来。” 燕窝点点头,从宁琛琛院子的小书房里迅速捧了笔墨纸砚过来,帮宁琛琛麻利儿的磨墨。 宁琛琛把舔饱了墨汁的笔递给宁澜:“知道宝安山的大致地图吗?画出来。” 宁澜点点头,沉思了几秒,便在那张宣纸上标出了宝安山的几座山峰、峡谷、河流,进出口的方位以及那日营地及凉棚的位置。 宁琛琛颇为满意的看了看地图,接过了宁澜手里的毛笔,开始点点画画。 “这儿,是我们出发的地方……这儿是我与宁澜听到异动,雪融受伤的地方……这儿是李公子出事的地方……也是在这里,李公子看到了永宁公主的白额吊睛马……” “燕窝,你记得我与宁澜归来的时辰,与兵丁汇报发现李公子出事之间约莫过了多久么?” 燕窝还没来得及回想起来,倒是宁澜迅速说道:“最多半柱香的时间。” 宁琛琛迅速在心里盘算着各个节点之间的时间差,许久没有说话。 燕窝突然弱弱的张了嘴:“小姐,其实在你们回来片刻前,夏家小姐和她的侍从也刚刚从密林里出来。夏小姐没打到什么猎物,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长乐公主还安慰她明年再来一决胜负。那个叫夏蔷薇的偏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先行离开了。” “她,走的比我还要早?” 宁琛琛转过身来看着燕窝,燕窝点了点头:“她刚刚带着自己的人离开,您和宁澜就出来了。后来大家都被公主叫去行宫审问了。据说陆陆续续放出来几个人,其他可疑性大的,就是今天早晨我们在水月宫看到的那几位公子小姐了。” “那个叫夏蔷薇的,是夏家的小姐?” “是的小姐。她爹是镇国将军夏临渊。据说是和皇上一起打江山的老功臣,和咱们老爷是一样厉害的大人物。” 宁琛琛想到夏蔷薇那双充满敌意的眼睛,默了默又问道:“我家……和她家有什么瓜葛么?” 灯火闪烁,燕窝有些犹犹豫豫,乌溜溜的眸子打了打转,看看宁琛琛与宁澜,数次欲言又止。 “不许瞒我。”宁琛琛直截了当的断了她想胡编乱造的思路。 燕窝小圆脸红了一圈,嘟嘟囔囔说道:“小姐,别不开心……” 宁琛琛:……得,还是跟我有关系。 “咱们老爷与夏将军都是皇上说的肱股之臣,两家本来十年前定了娃娃亲的……” 宁琛琛正抿着茶,这一个猝不及防差点没呛到,不敢置信的瞪着燕窝:“娃娃亲?” 宁澜抽了素帕给宁琛琛擦嘴,好看的眉头轻轻蹙在一起:“然后呢?” “对啊,夏家还有儿子?” 燕窝点点头,又摇摇头,宁澜与宁琛琛一头雾水。 “夏将军本是有个嫡子,正是和小姐联姻的那位,叫做夏怀南。十五岁那年在府内目睹了小姐落水,回去后就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夭折了……” 宁琛琛一脸懵逼:“看到我落水,他倒病死了?你说的是我爹要填正房夫人那次么?” 燕窝点点头:“夏家请了人来算命,说小姐说个天煞孤星,克死了自己的娘亲,又克死了自己未来的夫君。夏家从此以后就和咱们宁府断了往来。据说,夏将军现在还总和老爷对着干,估摸着是还在为丧子之痛耿耿于怀呢。” 宁琛琛用手指戳着自己的鼻子:“我?天煞孤星?” 燕窝有些急了:“小姐,这些你大可不必听的。以前你听那些丫头们背着你嚼舌头,怄气的三天三夜没睡好。是夏公子自己命数不好……” “不,燕窝,我是觉得……也许算命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宁琛琛扯了一个苦笑:可不是天煞孤星。上辈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死在病床上…… 宁澜看看满脸悲怆的主仆二人,张口发问:“夏宁两家的娃娃亲如今可还算话?夏家现在可还有其他儿子?” “啊?”燕窝抬起头,想了想后点头:“老爷也没提过这茬儿了,应该不会考虑把小姐嫁过去了吧。不然就不会让小姐去采选入宫了。” 宁琛琛看看宁澜面色不善的样子,闭了闭眼睛:都是黑历史。 “夏家现如今正房出的四个孩子里还剩三个。大女儿夏如烟好像入宫了,二女儿就是昨日在围场看到那个趾高气昂的夏蔷薇,还有个儿子,年方八岁,叫夏福海。” 宁琛琛完全没去想那八岁的小毛孩儿,突然喊了出来:“夏如烟?!也是夏家的孩子?” 燕窝点了点头:“小姐,你见过夏如烟?……” 宁琛琛扶额:那可怜的夏怀南一死,整个夏家一锅端都被宁琛琛给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