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琛琛贼贼的眼神飘过去的一瞬间,燕窝就立刻明白了她心里的小九九。一张圆圆的肉脸涨得通红,羞愤的说不出话来。 莫清风不明所以的矮了矮身子,疑惑的低头向马车里打量。宁琛琛立刻挑下了帘子。转过身来,她抱着胸口,好笑的看着身旁的燕窝:“怎么,还有比这个更好的礼物?” 燕窝气嘟嘟,粉白的小脸上染着红晕分外可爱:“小姐您再开这种玩笑,燕窝就……” “就什么?” “不给您暖床了!” 说完这句话,燕窝的气势全无,自己被自己逗笑了。宁琛琛捏捏她的脸,依然不依不饶:“唔,不给我暖,你倒是要去哪儿?” “小姐!别再取笑燕窝了!” 两人在车内不断的打着趣,时间像是过得格外的快。不多会儿宁琛琛听闻宁澜在马车外低声说道:“小姐,长乐公主行宫到了。” 宁琛琛收敛了笑意。马车停下前,她便理好了裙装。宁澜下马伸出手搀扶,宁琛琛借力跳下了马车,抬眼望向面前巨型的宫殿。 来的路上,宁琛琛脑子里构想着,公主行宫无非就相当于城市郊区的小别墅罢了。此时此刻她愣是被眼前巍峨华丽的建筑群给震慑住。说是行宫,乍一看瞧去已经有皇宫般的威严:朱红色的大门旁是两尊巨大的石狮麒麟。廊下壁画精美绝伦,色彩丰富,悬在大门正中间的匾额上写着“水月宫”三个大字。 宁府通报的仆人上来出示了令牌,说明了来意,片刻后,门口的侍卫就将宁琛琛一行人放了进去。进去前,宁琛琛往身后瞅了瞅:门口不远处停了好几辆眼熟的马车,宁琛琛当即判断出,昨晚那些被押解过来的公子哥千金们并没有离去。此时此刻她无端生出些紧张。 门开后便是一片视野开阔的院落,方方正正的前院边缘种着郁郁葱葱的树木和休憩整齐的低矮花木,洁白玉石铺就的路面上浮刻着些许花鸟鱼卉。整个行宫颇有皇家风范,倒并不像属于少女的私家府邸。 宁琛琛迈步走进大殿时,长乐公主端坐在大厅正中间的椅子上闭目眼神。两三个宫女在一旁伺候她喝茶用膳,还有一个站在宇文姝身后,为她轻轻揉捏太阳穴。看样子,当真疲惫。 墨色光滑地面上倒映着宁琛琛干瘦的身影,大殿里朱红色巨大木柱子的影子像是流淌在地面的血液。在这种浑然天成的压迫感里,宁琛琛觉得周身发冷,她侧目瞥了一眼紧紧跟随着自己的宁澜,心里定了定神,叩礼。 “宁相千金来了,免礼。檀香,请宁小姐入座。”宇文姝坐直了身子,居高临下的扫视了一圈众人,又将目光落到宁琛琛脸上。 “谢公主。”宁琛琛又福了福身子,跟着宫女走到一边入座时,她快速偷瞄了一下全场。约莫有五六位公子小姐还留在这儿。一个个脸上强打着精神,还要强颜欢笑,眼底尽是乌青。看样子,对长乐公主的连夜审问,当真是敢怒不敢言。 “宁小姐昨晚睡得可好?” 宁琛琛下意识的点头:“有劳公主关心,尚可。” 长乐公主突然短促的笑了一下。那笑声里带着些讽刺与迫人的冷意。 “本宫可没有睡个安稳觉。”她说罢站了起来。本就坐在高处,又身形魁伟,宇文姝陡然这么一立颇有些气势汹汹的味道。 宁琛琛隔着有些距离依然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那些本就离公主近的人有些直接倒退了一步。 “今日早晨父王训斥了本宫,说我一没有顾虑周全让李右相之子受伤,李美人在宫里哭了整宿,二让宁左相小姐受惊,据说昨晚突然得了重疾,而大夫们都被本宫遣入行宫,差点延误了时机。虽宁相在朝堂内说小姐已经安然无恙,但是本宫终究看不下去。” “此时若有人居心叵测,怕是影响国之根本,”宇文姝的语气越来越冷,还带着隐隐的不耐烦。她走下了台阶,逐个打量着每个人的眼睛。“而本宫也不好向父皇交代。所以,还请各位公子小姐不要问难本宫,知无不尽的比较好。” 宁琛琛给自己壮了壮胆子,继续问道:“未能为公主分忧,琛琛也有责任。只是想问一句,昨晚的断案情况如何?” 宇文姝慢慢踱步走回了宁琛琛身边,她赶紧低下头。 “未曾找到始作俑者。” “那,李公子?” “李公子正在本宫后院休息,如宁小姐不放心,可以前去探望。” 宁琛琛点点头:“稍后便去。” 宇文姝将目光抽回,再次看向旁边噤若寒蝉的几人:“诸位还是想不起来有什么需要跟我交待的么?” 其中有一位与宁琛琛年纪相仿的女孩出列,精疲力尽般有气无力说道:“长乐公主,该说的我都一一告知于您了。还请公主体谅芸儿,放芸儿等人离开。” 姑娘说着,声音里染上了些哭腔,委屈至极。 宇文姝只是冷哼了一声,正欲张嘴说什么,只听门外通报侍卫一路小跑进来:“公主,门外站着宫里来的钱公公,说是传了皇上的口谕。” 众人接调转身子,面向门外,听那穿着一身肃青袍子,头顶冠玉镶珠红顶的太监施施然进殿。站稳后,太监望了望跪下的众人,尖声尖气的说道:“昨日宝安山一事兹事体大,朕深感痛心。为安抚诸位爱卿之子,彻查此事,责令长乐公主放诸公子小姐回府候审。狩猎人马受伤一事皆转交京都府尹马文渊复议。钦此。” 钱公公说罢,便笑着望向脸色暗沉了下去的宇文姝:“长公主请起。皇上还特意让老奴待口信给长公主。说您断案疲累,好生休息便可。” “本宫接旨,谢父皇。”宇文姝怏怏起身。 站在大殿里其他几人皆是彻底松了口气的样子。与宇文姝打过招呼作别后便忙不迭,逃也似的离开。 钱公公一行人离开,殿内便迅速只有宁琛琛与宇文姝若干人。不知何处起的凉风慢慢攀爬上来,宁琛琛作揖:“公主想必是疲累至极,我……” “宁小姐不想去看看李公子?”宇文姝冷淡的开了口。宁琛琛脚步一顿,正想拒绝,忽然又想到了什么,点了点头:“也可。” 宇文姝转身,让刚刚引宁琛琛入座的,唤作檀香的宫女领路,自个便转身进了后殿。 回廊穿过一片河池。已经接近隆冬,宇文姝后花园里的池水却淡淡的泛着暖气,河池里的锦鲤在深绿色的水面下不时的穿梭。奇花异树围绕在绿水白桥周围,煞是好看。那引路的宫女在宇文姝面前还笑吟吟的,转身离开带着宁琛琛走向李修笙养病的后院便换了幅模样。与她的主子一样,冷面薄情。 “宁小姐,到了。”几人站在厢房门口。檀香对着守着几个宫人低声说了几句话,便自行离开。 宁琛琛看了看她的背影,觉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燕窝皱了皱眉头,低声说道:“果然是长公主身边的人,架子格外的大些。” 宁琛琛点了点头,犹豫的伸手,敲了敲门:“李公子,我是宁相府的宁琛琛。昨日离去的早,听闻你受伤,现在可好些了。” 里头传来些窸窸窣窣的声音,正当宁琛琛几人觉得李修笙可能睡去,惊扰了人家不好时,只见那木门突然被推开,迎面出现一位穿着暗褐色长衫的年轻男人。 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厮与一个丫鬟,还有一位大夫模样的人垂首立着。宁琛琛的目光落在他包扎严实的手臂上。那儿的衣袖卷起,厚厚的缠了纱布,隐隐约约的氤着血。 “小姐是宁府的二小姐,宁琛琛?”年轻男人说话慢条斯理,像是个慢性子。 宁琛琛点点头,欠身福了福:“见过李修笙,李公子。” “你我父亲同朝为官,也算是至交,不必虚礼了。听闻小生昨晚丢失的箭矢误伤了宁小姐的马匹……”李修笙说道一半,却停了话头。 宁琛琛身旁的宁澜,一直注意着宁琛琛的眼神。却见宁琛琛直勾勾一直瞧着李修笙染血的胳膊,越来越心神不宁,当即挡在了李修笙与宁琛琛中间,用身子切断了宁琛琛的视线。 宁琛琛这才恍恍惚惚的从宁澜高出自己一个头的身后探出脑袋,冲着李修笙抱歉一笑:“那啥,我有点晕血。刚刚失态了。” 李修笙哑然一笑,明了的点点头。他身后的小厮拿起了一件披风给李修笙披上,遮住了他的手臂。 “不知宁小姐忌讳血腥,是小生失礼了。” 宁琛琛抬头看看李修笙苍白的脸色,以及斯文脸上深深浅浅的划伤,有些担忧:“李公子你没事儿吧。” “无妨,这些小伤何足挂齿。小生正要去向公主请辞,不知宁小姐可否陪同前行?” 宁琛琛点点头:“刚刚在正殿,那行人都被公主遣散回家了。此刻公主说不定在休息,还是先让下人通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