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敌被天意勒着脖领,喘息困难,他嘶喊道:“你……你松开!” 守卫忙上前阻拦天意,天意执意生拉硬扯,不放过与蔡京有关的这个年轻人,一时间几人扭在一处。 机敏的凌逍闻声而来,直奔天意,问道:“出了什么事?” 无敌直指无敌说道:“他——他是老贼蔡京派来的探子!” “我……”无敌的脸憋得通红,嗓子有些沙哑,辩解道:“我不是!” 确认天意没有受伤,凌逍拉开天意,他面向无敌,年轻的贵公子衣领被扯歪,他的脸胀红,眼布血丝,样子有些狼狈。他止不住弯腰咳了两声,重又昂起了头,眼中透着清高。 无敌缓了缓气息,他注视来人,这个人比那位“准驸马”更为年轻,面貌疏朗俊秀,但他也不认得。 凌逍猜测刚刚许是发生了误会,面前锦衣长袍的年轻人一看就不像跑腿的探子或是高深的杀手,他的气质高贵中有桀骜,居高临下的眼神应是长期身份显赫形成的优越感。此刻,与天意拉拉扯扯的人非敌即友,凌逍上前询问:“没伤到你吧?” “无碍!”无敌正在气头上,对天意不由分说动手显出了不满,他不敢相信如此粗鲁之人能告御状,还能是准驸马?想到那个眼不明心不清的姨丈,真是昏庸到了头! 凌逍语气和缓地问道:“你是什么人?” 无敌果断回道:“我来这里寻找文杰和珞遥。” 凌逍眉峰一挑,质疑问道:“你们认得?” “是,”无敌怕再引起误会,干脆直说道:“我是宫将军的故交——卫上战将军,你们知道文杰和珞遥的下落吗?” 刚刚听到远处嘈杂声中有天意的声音,凌逍让珞遥和凌紫在房中静候,他前来询问情况。“战将军——”,凌逍听过这个名字,在竹林贤居中的他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四年前,珞遥的祖父陈兴祖战死沙场,陛下加封他为护国将军,随即派出了毫无作战经验的战无敌作为主帅前往宁州,京中贤良之臣对此也曾议论纷纷。但之后,并没有听到宁州战况失利的消息,半年前那个年轻的主帅已归故里,传闻是早与蔡京之女联姻,此刻站在他面前之人的年纪和气质完全与之相符。如此说来他与蔡京有关联不假,他也与宫将军多年来并肩作战,算得上故交,但他找文杰和珞遥做什么?是替岳丈打探消息,还是故念旧情要帮文杰和珞遥?凌逍的大脑飞速思考着,他想到的首先是保护珞遥,万一官官相护、翁婿联合,势必给身处弱势的珞遥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凌逍用沉稳的语气说道:“在下是穆家人,不知将军打问之人的下落。” 无敌与宫家人也算熟识,打量面前的这两个人都很面生,一定不是宫府之人,他们不知文杰和珞遥的下落确是合情合理。无敌无奈地说了句多有打扰,悻悻离开。 凌逍与天意见到凌紫和珞遥,凌紫关切地问天意:“看你气呼呼地样子,和谁发生了争执?” “什么将军,一看就不是好人!”天意的语气带着愤懑。 凌逍解释道:“有个年轻人,自称是宫将军的故交卫上战将军,前来寻找文杰和珞遥。” 珞遥的表情微微一怔,凌逍对珞遥说道:“他应该是蔡京的小婿,天意和他发生了争执,我不知他是敌是友,没有告诉他——你在这里的消息。” “哦,也好,”珞遥的口气淡然,相比听到有人来寻时的惊讶,此时的她更显从容。珞遥转念想了一下,面露愁容说道:“看来他也没有哥哥的消息。” 一旁的天意愤愤说道:“果然不是好人,竟是蔡京的女婿!刚刚真该掐住他的脖子不放才对!” 珞遥皱了眉,望向天意,问道:“你打伤他了?” 凌逍看到珞遥急切的话语中带有一丝担心,心中泛起微微涟漪。 “没有,”无敌有些懊恼地说道:“守卫都拦着,我只是抓了抓他的衣服。” “那就好,”珞遥轻轻松了口气,嘱咐道:“他是蔡京的小婿,但他并不是坏人,以后不要为难他。” 从没有嫉妒过旁人的凌逍,脑中闪过刚刚那位少年桀骜英俊的脸,他是比珞遥父亲宫长华官位还高的二品将军!凌逍低下了头,细细思考:宫将军和战将军既然曾在一起出生入死,战将军和年纪相仿的文杰、珞遥也一定相处融洽,他寻找二人的下落,眼中并没有显现恶意,倒是焦灼之情布满眼底。珞遥对关心他们的朋友有所担忧也是人之常情,刚刚骗了她的友人离去,也许不妥。 此刻凌逍心中的愧意盖过了那一丝涟漪,他真诚地说道:“珞遥,若是你——你要见他,我去战将军府走一趟,告知你在这里,他会再来的。” 珞遥淡淡一笑,说道:“不必了,在这非同寻常的时期,还是少生事端为妙。” 隔日司天监上奏徽宗,天观异象:太白昼见,慧星现于中天,向西拖尾,似党人碑。 徽宗心中暗惊,难道提议立党人碑的蔡京命犯彗星?不管他是否结党营私、是否贪赃枉法,想来老天都不容他,他已到七十古稀之年,该歇歇了…… 几日后,徽宗再次宣穆凌逍觐见。 大殿之上,徽宗对凌逍说:“开封府已上奏——宰相蔡京在绍述新法时疏于防范致使地方官吏掠夺民财,但并未有所表的贪赃枉法之罪,朕命宰相蔡京停职反省。开封府尹去捉拿嫌犯丁聪,未有下落,故尚未取得确凿证据证明穆正恩与宫长华是否被人诬陷。” “宰相蔡京伙同童贯等人陷害了多少忠良?正义之臣不能恢复忠良之誉,定会死不瞑目!请陛下明断!” “岂有此理!造反的重罪岂可说翻案就翻案、朕身边的重臣岂能都被革职查办?” “忠臣精忠报国而被冤造反之罪,佞臣强取豪夺而逍遥法外,普天之下的是非公理、黑白曲直在金銮大殿上岂可不说得明明白白?” “罢了,”面对凌逍能言善辩的反问,想到姄婍再三催促,宋徽宗狠狠心,喊道:“朕令宰相蔡京辞官退休,你满意了吧?” 徽宗的声音高了八度,语气变得凌厉,凌逍缓了缓激动的情绪,他不能再顶撞陛下,否则龙颜大怒,奸人难除。凌逍叩拜徽宗,道:“望陛下责令继续追查穆正恩与宫长华之案,草民叩谢圣恩!” “朕记下了。”徽宗平复了语调,说:“朕已查明,你的名字不在穆家宗谱之中,怎可以守孝为名悔婚?你速速与公主成亲,朕即封你为驸马都尉。” 凌逍赶忙解释:“草民与穆正恩确是有血缘亲情的父子!” “你莫要信口雌黄,小心朕治你个欺君罔上之罪!开封府尹上报你曾被穆家收养,后寄居在竹林贤居内,师从吴粤举,可有此事?” “草民的身世另有隐情,父亲穆正恩临终留言可证草民所言非虚,请陛下过目。”穆凌逍掏出父亲留给他的绝笔信,呈交徽宗读阅。 徽宗快速浏览后,将信丢在龙案上,质疑道:“穆正恩之亡妻以保你平安之名,竟然不让你认祖归宗,实乃荒谬!朕只认祖宗宗法,不能藉只言片语来确信你的身份。” 凌逍还欲辩解,被徽宗打断,他语气强硬地说道:“三日后,你与姄婍完婚!” 徽宗竟如此决断,凌逍的心一沉,此时唯有使出‘缓兵之计’拖延婚期,他回徽宗说:“恕草民难以从命!婚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父母不在,草民之事应由师父——暮云山清风观的王道长应允方可。” 徽宗皱了眉,真没见过这么啰嗦的臣子,他问道:“暮云山在何处?几日可到?” 凌逍说道:“启禀陛下,暮云山在安州界内,快马加鞭不用十日即可到达。” 徽宗心中略有不满,但转念一想:“我朝历来尊圣重道,按照礼数应派人去请驸马的师父前来。”于是,他说:“你就不要去了,留下来陪着姄婍,朕差人去请你的师父便可。” 凌逍无心陪伴姄婍,他借口道:“暮云山三十六洞天、七十二福地,地势复杂,常人恐怕难以寻得清风观,草民可给官差带路。” 听闻山水福地,徽宗来了兴致,问道:“如此说来,暮云山还是座奇山?” 凌逍回禀徽宗,说:“暮云山奇山秀水,确如通天之境。” “准奏!”徽宗若有所思,喊道:“胡德喜——” 站在殿外的一位公公应声而来,徽宗对他说道:“明日一早,备上薄礼,你陪同驸马去请他的师父。朕准你们二旬时日,速去速回。” 胡公公躬着身点头允诺,领旨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