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义在荒庙中昏睡几日后醒来,丢了怀中的令牌和银两,长麟剑也不见了踪影,他一路走回汴梁。上官义百思不得其解,此番找到哥哥上官忠,他的行为如此怪异,竟将抓到的人犯放走。 回到童府,上官义得知秦钟和丁聪先他一步赶回,颇感惊讶。原来丁聪等待上官义未见音讯,见到周筠带晓婉回山寨,担心万一上官义不能活捉宫珞遥,他的性命不保。丁聪哄骗晓婉,以拿到牢房钥匙便带她进汴京游玩为由,救出秦钟,趁着三更天未明和他对百虎岭的了解,二人逃出百虎岭山寨。 几日后,童贯与苏志得到蔡京被撤职的消息后急忙返回汴京。上官义面见童贯,未敢提及遇到疯癫怪异的哥哥上官忠,他谎称由于大意而让宫珞遥侥幸逃脱。此次攻打望崖山损兵折将、空手而归,童贯很是恼火,上官义与秦钟各自挨了五十大板,而后回屋去静养。 丁聪担心他在京城中再遇到煞星般的无敌,求童贯给他钱财放他远走高飞,童贯思量此人再无用处,同意了他的请求。阴险的童贯随即叫来苏志,言语透露开封府追查宫将军谋逆之事,作为知情人的丁聪不除必留隐患,但顾念丁聪是苏志的远亲,问到苏志如何安置丁聪更为妥当。苏志信誓旦旦,要亲自去杀丁聪,以绝后患。 童贯处理完府中之事,火急火燎地来到蔡京的府上。他穿过雕花门楼,绕过游廊,院中绿柳垂杨,假山奇石,一池碧波倒映着天光云影。童贯轻车熟路地进入蔡京的书房。 房内紫檀雕螭案摆放着红木笔架和松鹤端砚,墙上悬挂着徽宗亲手所绘的《池塘秋晚图》处处是扑面而来的文艺气息。蔡京坐太师椅上,铺纸于台上,慢悠悠地写着瘦金体的大字。 看到童贯,蔡京放下手中的挥毫,露出不悦,他竖着眉毛瞪着眼睛,说道:“都是你办的好事!竟让穆家人告了御状,害得老夫被陛下一脚踹开,只能闲赋在家练练字打发时日。” 童贯进门就被训斥,略显不快地说道:“丞相的贤婿还曾帮着宫家人开脱罪责,我的手下兵将众多,却也不能一一盯着他们办事!” “哼!”蔡京嫌恶童贯强词夺理,冷冷说道:“媪相是看我不得势,来说风凉话的吗?” 童贯自知办事不利,苦笑着换了口气,说道:“哎,我也是时运不济、命犯灾星:得力的武将不知去向,攻打百虎岭损兵折将,此番出使大辽,还受到辽人的欺蔑。事已至此,如今你我相互指责,毫无用处。” 蔡京的脸上枯木一般的褶皱纵横,他点头,幽幽说道:“想想办法应对才是上策。” 童贯眼露凶光,恶狠狠道:“那个准驸马断不能留。” 蔡京想到驸马等人,他如坐针毡,起身凑近童贯,低声道:“岂止驸马,还有那宫家穆家的小姐和一个身背双剑的少年,都是祸患,必须斩草除根。” “背剑的少年?穆家突然冒出个养子已是麻烦,他们还有了帮凶?” 蔡京点头称是,说道:“我已打听到准驸马叫穆凌逍,能文能武;那个在比试中箭法蹴鞠技艺样样了得的背剑少年叫天意,,他二人来者不善。” 童贯皱着眉头,重复道:“哦?天意?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童贯听到箭法和蹴鞠技艺了得,他的脑中原本闪过了上官忠的影子,上官忠这些年来与童府的门生比试射箭、蹴鞠时从不服输,练就了高超技艺,但他的名字显然与之不符。 蔡京面如枯槁,愤愤说道:“管他是天意还是人为,与我们作对的都是死路一条。” “丞相有何妙计?” “陛下派了大太监胡德喜带队,陪同准驸马回暮云山去请道长。我已安排了人手,路上就——”蔡京邪恶的眼中闪着阴狠的光,他的手悬在空中,做了一个横切的手势。 童贯谨慎说道:“此番绝不可掉以轻心,一旦穆凌逍回来与公主拜堂成亲,你我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 蔡京得意地冷笑,说道:“此去安州山遥路远,处处设伏,料他们难逃一死。” “他们在明、我们在暗,一把火烧死他们岂不省事?” 蔡京思索着点头,说道:“依你所言,加派人手,杀不死他们,也要毒死他们、烧死他们!” 凌逍回到驿馆,告诉凌紫等人:“陛下已免去蔡京的丞相之职,若是捉到了丁聪,便可真相大白,还宫家与穆家的清誉。” 天意欢呼道:“只要凌逍一出手,奸贼就要抖一抖。” 凌紫与珞遥喜逐颜开,多日来的担心忧虑换来些许安慰。 “但是——”凌逍缓缓地说道:“我祈请陛下让我为父守孝三年,陛下却不承认我为穆家之子的身份。陛下龙威震怒,逼我与公主速速完婚。情急之中,我只得借口请师父王道长商议婚事而回暮云山一趟,我相信师父会有办法解我困境。” 徽宗的武断决定令刚刚的喜悦之意烟消云散,凌紫和珞遥愁上眉梢。 凌逍赶忙安慰她们,说:“留有时间周旋,定会有办法。只是这一去,耽误了童贯府外捉拿丁聪。” 天意在一旁应和说:“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能离开就是妙计。” 珞遥沉吟片刻,果断说道:“我留在汴梁城,若是能捉住丁聪,等你们回来也好申诉冤情。” 天意直言快语道:“太危险了,留你一人如同羊入狼群,谁捉谁可说不好了!” 凌紫轻声细语说道:“你在此地一人对付那么多的奸人,听上去确实毫无胜算。” 凌逍的目光充满关切,说道:“我们一同离开吧,路上有个照应,回汴梁之后再从长计议。” 几人同时劝说,珞遥点头应允,他们分头去收拾行囊。 一阵急促的叩门声响起,“珞遥,珞遥!”,男子焦急的呼喊声响彻了驿馆。 是谁在幽静的驿馆中闹这么大的动静?天意与凌逍开门,那个自称战将军的年轻人站在廊道上,身后还跟着一个小个子随从。 “吵吵什么?”天意认得是那天上门来的将军,没好气地上前拦住他。 无敌看到天意出来,他的气焰更胜,像前几日天意对他那样,一把揪住了天意的衣领,怒吼道:“你把珞遥藏哪了?” 天意抬手去抓无敌的手腕,顺势双臂较力,扭转无敌的手几近变形,无敌顿时“啊”地一声惨叫,凌逍和无敌身后的小个子跨步拦在二人中间。 珞遥的房门开了,看到天意与无敌扭打,她慌忙冲过来阻止,道:“天意大哥,快放手!” 无敌疼得眯眼皱眉,晃动着手腕,珞遥的出现让他的眼中闪出光来,他惊诧的表情略带惊喜,叹道:“你果真在这里!若不是银岚听到了她父亲蔡京的话,我被骗了还不知道!” 无敌忽然转向凌逍,脸上柔和的线条变得横眉立目,说道:“你、你年纪轻轻,竟然骗起人来面不改色,实在是狡诈。” 凌逍在无敌的怒目烘烤下本可以辩解,但他看了一眼表情无奈的珞遥,低下头不再言语。珞遥上前解释道:“战将军,是我——我让他们这样做的。” “你?”无敌的眉梢挑起,不相信地看着珞遥,没有底气地问道:“你……不想见我?” 珞遥淡定说道:“此番进京,珞遥一来是寻找兄长文杰,二来为父母伸冤,见谁不见谁,并不重要。尤其将军受制在你的岳丈与宫家之间定是为难,我又何必再惊扰将军?” “你说什么?”无敌摇着头,珞遥的话听上去有理,也是在为他好,但感觉他们之间生分到了不用再见面的程度,这让无敌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他幽幽地望向珞遥,解释道:“我没能救下你的父母,你是在生我的气吗?我……我真的是尽力了。” 看到无敌表情哀怨,无名听不下去了,他替无敌说话:“将军为了找陛下求情,在宫中跪了几天几夜,回府后大病一场,那几日险些要了他的命!姑娘,我家将军能为了你去拼命,你为何还要伤他?” 珞遥听了无名的话,眼中泛起不安,她认识的无敌确是性情中人,她相信无敌为宫家已尽了心。珞遥看着委屈巴巴的无敌,她躬身施礼,说道:“感念将军为宫家所做的一切,珞遥代父母拜谢将军。” 看珞遥诚心道谢,无敌转忧为喜,他慌忙扶起珞遥,深情说道:“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我不用你感谢,我只希望你不要拒我千里,视我为……” 天意上前拽开无敌扶着珞遥的手,他不耐烦地问无敌:“我说这位将军,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落在府中没带出来?” 无敌皱了一下眉,眼中迸出不解的光,他问天意:“什么?你需要什么东西吗?” 天意气呼呼地说道:“我不缺!倒是将军你,是不是出门时把脸皮落到府里了?这众目睽睽之下,你拉着人家姑娘,我都替你难为情!” 天意明显是在为凌逍鸣不平,他能感觉到凌逍与珞遥二人之间有点意思,平日里的凌逍内敛,不擅表达,不会把爱慕挂在嘴上。此刻他们看着巧舌如簧的主仆在一唱一和的对珞遥表白,凌逍不言不语,天意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忍不住要教训教训这两个没皮没脸的家伙。 对天意间接的辱骂,无敌不服气,他疑惑地对珞遥问道:“你和这二人同来?” “嗯。” 无敌愤愤地说道:“他二人一个粗俗,一个狡诈,你远离他们,跟我走吧。” 天意瞪着无敌,冷笑着问道:“呵呵,越说越不像话了,我们是粗俗狡诈,你一个有妇之夫要拐带良家女子,又算作什么?” “跟你讲话,着实降低了本将的身份,”无敌斜睨了天意一眼,他转向珞遥,认真说道:“珞遥,蔡京已布下天罗地网要加害于你,我会护你周全,我们走吧。” “不!” 珞遥低声的一个字,无敌心中所有的希冀像肥皂泡般瞬间破裂,他的的表情僵住,嘴唇轻轻抖了一下,问道:“为何?你不信我?还是——” 珞遥不忍看无敌失望的眼神,但她不能再伤他,直截了当地说:“将军的恩德珞遥铭记在心,此番蔡京被免职,宫蔡两家之仇水火不容,将军不必牵涉其中。” 珞遥依旧处事果断,她的话总让她似乎立于云端,那是无敌看得到却永远够不到的地方。即便如此,无敌能放心她离开吗?他虽是无奈,但对于一心牵挂着的她,他只能选择妥协。无敌再次打量珞遥身边的人:那个粗鲁的男子满脸写着不服,那个俊朗的男子像是心事沉重,还有一直不语的一个年轻女子样子柔弱,这几个人能对付老谋深算的蔡京等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