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回到屋内,说起明日参赛之事,凌逍打开包裹,对凌紫说:“这是刚才在集市上买的襕衫,你明日可女扮男装同往。” 对珞遥而言女扮男装早已驾轻就熟,凌紫格外兴奋地说:“我也能女扮男装?我真羡慕遥儿姑娘,可以穿出朗朗英气。” 珞遥展颜一笑说道:“紫儿姐姐也没问题。” 天意却摇摇头,说道:“其实我倒有些担心,她的长相一看就是女子。” 珞遥眨眨眼看着天意,心说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像男子? 天意被珞遥直爽的目光瞪着,感觉到刚刚的话唐突,便说:“我的意思是她比你像女子……不,不,是你比她穿得像男子……不,不,不……” 天意急得“呸、呸”两声,说:“怎么说不明白了,我只是想说你二人不太一样:你行事利落、机灵敏锐,不像紫儿看上去大风一吹就能倒。哪个男子像她这般柔美?” 凌紫没有理睬天意泼来的冷水,她抖开襕衫看看,说道:“《木兰辞》中的花木兰从军多年未被发现,只要小心行事,我也可以。” 天意扬了眉,俯视凌紫,不屑地说:“可是我听过《木兰辞》,里面讲得很清楚——木兰无长胸(兄),她一定长得魁梧的像个男子。” 换凌紫瞪着天意了,她红着脸,说道:“又乱说!你越来越像个登徒子了。” 天意理直气壮地还在狡辩,说:“我怎么是登徒子?明明是《木兰辞》里讲的嘛!” 凌紫不好意思解释,又气不过,边说着边娇嗔地拍打天意:“不许乱说!不许乱说!” 天意绕着凌逍躲避凌紫的追打,凌逍无语地站在原地,若干年前第一次知道她是个女孩子,也被人说是登徒子!往事依稀,却无法回到无忧无虑的从前。 珞遥拦住凌紫,问:“明日我们要参加选拔吗?” 凌逍在一旁答道:“不用。皇榜上说年少有志者皆可参加,观摩者中有不服比赛获胜者,可以再挑战。” 天意却嚷嚷起来:“她们也可参加,只要我们之中有一人夺魁就能面见陛下。” 凌逍仍有顾虑,说道:“如此女扮男装获胜,怕有欺君之罪。明日还是见机行事。” “我先去试试这男儿装。”凌紫说着,拉着宫珞遥的手回她们的房间。 不一会儿,素装束发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凌逍和天意面前:虽是面容靓丽,但白袍广袖的男儿装让凌紫有了几分磊落的气概…… 次日,晨光熹微中,四人出发,说话间来到翰林画院。 往日写书作画的庭院幽静别致,今日却熙熙攘攘热闹非凡,门前还排着一个不成形的队伍。四个侍卫拦在门口检查参赛者,凌紫不禁有些紧张。凌逍一如既往的从容,他与天意一左一右将她们护在中间。到他们要入场,天意漫不经心的从怀中掏出虎头令牌,在侍卫面前晃了晃。 侍卫看这位少年一脸的高傲,再仔细看看他手中的令牌,虎头纹路之上刻着一个“童”字,侍卫想:媪相童贯的门生大多是武夫,没想到眼前的几位却还算俊秀。 天意口气张狂的问:“看够了没有?” 有一个侍卫问道:“怎么童府来了这么多人?” 天意斜睨着问话的那位侍卫:“难道还限制人数?” 这个侍卫满脸堆笑地说:“不限制。——童府的人长得都不错。” 天意摆摆手,说:“那兄弟们就进去了!…… 第一关顺利通过,他们来到考场大院,院内中央整整齐齐摆放着许多的条桌,桌上放着笔墨纸砚。 考生陆续落座,围观者拦于院旁的甬道边,凌紫和珞遥远远观望。 时辰一到,知贡举拿着陛下亲自命题的诏书前来宣读:“今日‘文考’。三个时辰内完成一幅山水画作,题目是:‘踏花归来马蹄香’。” 漏刻开始计时,参赛的选手们忙碌起来。 珞遥远远看到穆凌逍在专注作画,也不知道他画得如何;而天意时不时四下张望,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宫珞遥想:“‘踏花归来马蹄香’这个题目听上去不难,但越是不难越不容易脱颖而出,因为花儿草儿、马儿鸟儿这些景物在山水画中只做基础。怎样才把‘马蹄香’这无形的气味生动活泼地显现出来呢?有了……” 终于等到凌逍抬头,好像向观摩的人群看来,表情倒也轻松,珞遥将双手交叉置于面庞边,轻轻扇动手指,向凌逍传达她的创意。 凌逍看到远处的珞遥将手做出一个蝶形,轻轻摆动像是蝶儿起舞。他瞬间会意,心里不禁赞叹:“珞遥就像一只翩翩的蝶儿,如果不是家遭变故,她在花间嬉戏应是这世间最美的春色。”他拿起笔,在扬起的一只马蹄上点缀了碎落的花瓣,一旁画上了几只流连飞舞的七彩玉蝶。他的画卷早已行云流水美不胜收,有玉蝶的衬托更是画龙点睛完美无缺。 凌逍再次提笔,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禁让珞遥喜上眉梢。突然面前一位身着朝服的人挡住了她的视线,此人笑眯眯地打量着她,看上去颇为眼熟。 “这位公子,借一步说话。”听到来人的语气温婉却不失威严,珞遥认出了他是昨日夜市遇上的“九哥”! 凌紫在一旁拉住了珞遥,轻轻摇头示意她别走。 尽管不愿意,但“九哥”的那件朝服比他的语气更威严,无奈的珞遥只能跟在“九哥”身后。 “这么霉运!”珞遥边走边想,“我该不会被他认出女扮男装,抓去问罪吧。无论如何,只要不牵连其他人就好……” “我们是不是见过?”绕过大院,在幽静的内院门前,“九哥”停下了脚步。 “大人一定是认错人了。”珞遥故意低哑着嗓音说话。 “真的吗?”“九哥”目不转睛地盯着珞遥。 珞遥不敢多说话,轻轻的点头。 “九哥”虽笑得很温和,珞遥却感到了一丝不祥。 猛然间“九哥”抬起手——猝不及防,珞遥的发束被拽下,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般倾泻下来。 看着秀发垂肩一脸惊愕的宫珞遥,“九哥”的嘴角划出狡黠的笑意,随即他大喊了一声:“恒子!” 昨晚遇到的那个叫恒子的仆人一溜小跑出现在他们面前。 “去把我殿内翡玉匣里的凤头钗取来。”“九哥”对恒子说,转而又对珞遥说:“在下无心冒犯,姑娘昨日说你我‘萍水相逢’,今日你我又见,看来缘分甚深。姑娘稍安勿躁,在此等候,下一场比试结束你再离开。” “九哥”叫来了侍卫,轻声对他们说了些什么,然后离去。侍卫们把珞遥请进了偏院,等“九哥”走远,他们打量着宫珞遥,一个问:“你说你是怎么混进来的?还认识康王殿下,用得着女扮男装来凑这热闹嘛?” 另一个点头,嬉皮笑脸地说:“长得挺好,要是给康王当个侧福晋,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珞遥听了他们的胡言乱语,气愤地瞪了他们一眼,心中暗想:“原来遇上的是九皇子康王,他把我留下要做什么?我该不该想办法逃跑呢?”珞遥望向偏院的围墙,围墙有近两人高,若是没有人阻拦,她应该能翻过去。眼前这两个侍卫盯着她还带着刀,若是硬闯,恐要发生冲突,影响前院考试的进行。还有,刚才康王已看到她和凌紫在一起,若是她跑了,凌紫能不能脱身?想到这些,珞遥把发束扎好,决定静观其变。 时间在等待中越发漫长。 焦灼中,门开了,康王走了进来,对侍卫说:“你们先去吧。” 侍卫点头出门,临走还把门给带上,这让心存芥蒂的珞遥更加紧张。 “姑娘,多有得罪了,”康王依旧温文尔雅,说:“冒昧的问一句,你的名姓,为何来此参加比赛?” 珞遥不知道这位康王问话有何用意,此时言语稍有不慎,恐有欺君之罪。 康王寻思:幸好此人没有参加比赛,如若让她得了头魁,选出了女驸马,岂不是天大的笑话?看到珞遥举止戒备,不言不语,康王说:“刚才拿下你的发冠,实乃无心之举,姑娘不要放在心上。这个头钗双凤衔玉,送与你当做赔礼,若是明日再来只管戴着它、着女儿装就好。” 珞遥没有接过凤头钗,她不亢不卑地开口说:“不必了,我只怕女儿装进不了这个大门。” “莫担心,这个玉牌你拿着,就是进皇宫也无人敢阻拦。”说着,康王从腰间绶带上解下一个腰牌递与宫珞遥。 珞遥想:“‘无功不受禄’,这些断不能接受!”但转念间又有所动摇:“万一凌逍他二人比赛没有获胜,腰牌可进皇宫,不得已时也算面圣诉冤的好办法。”她接过腰牌,说:“谢过大人,凤头钗金凤玉珠,小女子难承其重。我先收下此腰牌,不日也会还与大人!” 看到珞遥接过了腰牌,康王觉得惊奇,心想:“放着价值连城的凤头钗不要,急着拿腰牌作何用处?真是个奇女子!” 握着腰牌,珞遥快步离开偏院,康王在后面喊道:“明日在下在这里等姑娘。” 珞遥回到甬道旁,拉住凌紫,边向外走边悄声说:“咱们先走吧。” 凌紫着急地问:“出什么事了吗?” “没什么,遇上一点点麻烦,先回去再说。”出了翰林画院,珞遥发现有人跟踪她们,对汴梁还算熟悉的她三转两转想甩掉“尾巴”,她与凌紫步履如飞地穿过大街小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