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珞遥的问题,天意茫然不解,他撇着嘴,问道:“没有。我一个大男人,怎会带着一只镯子?” 为何天意有这血色的剑却没有那只镯子,难道是认错了人?还是他也和她一样将镯子送了人?珞遥正在思索着,天意在一旁乐呵呵地对着凌紫说:“我真的没有什么镯子,要是有的话,我早就拿出来送给紫儿了!我都没送过她什么值钱的东西。” 凌紫柔柔地说道:“前几日你舍身相救,便是千金也难换。” 天意与凌紫深情一望,珞遥心中叹息:还好他没有那只做定情信物的镯子,如果有,岂不是让大家更加尴尬? 天意敛了美滋滋的笑意,他追问珞遥:“你说我是你师叔的儿子,我的家住何方?” “不知道。大师叔不在了,他的两个儿子也不知去向,听说他家里没有别人了。” “你说了等于没说嘛,就算我真的姓上官,还是不知道我的家在哪儿。”天意顿时没精打采起来。 凌逍凭借那把剑的颜色,相信珞遥的判断定有她的道理。看着一脸失落的天意,他安慰说:“别急,总会找到的。” 天意想想自己为找家人也是吃尽了苦头:有说他是鬼阎罗的,有叫他师兄哥哥的,现在又有说他姓上官的,天知道他到底是谁呀?他叹了口气,无奈地说:“我们都是一样的命苦:你找不到了哥哥,我找不到了家人,紫儿和逍儿也没有了家。你们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老天爷怎么这么狠心,怎么会让我们这样的好人都无家可归了?” 听了天意的话,几人的神情都不免哀怨惆怅,大家沉默不语使得屋内一时间气氛凝重。 天意随便发个牢骚,没想到大家的表情都很伤感,他嘻嘻一笑打破了沉默,说道:“还好,我得感谢老天爷,让我遇到紫儿这么好的姑娘。我现在想通了,不找家人了,她就是我的家人。” 听他说得这么直白,凌紫羞怯地低下了头。 天意又转身对珞遥说:“遥儿姑娘你别急着找哥哥了,如若你不嫌弃,以后我就是你的哥哥。” 珞遥瞪大眼睛看着天意,他和哥哥文杰一样的直爽,但忽然间要叫刚认得不久的他为“哥哥”,还是有几分别扭。 天意看珞遥发愣,以为她不情愿,赶忙自己打个圆场,说道:“没有哥哥也行。我看你们两个郎才女貌,也算有缘,组成个小家也就有了家,干什么非要跟老天爷较劲呢。” 天意注视着凌逍与珞遥,他二人的目光交汇后刻意躲闪,若即若离的表情看不出是赞许还是反对。一旁的凌紫对天意任意的点鸳鸯谱埋怨说道:“你又乱说!咱们商量一下如何去诉冤才是正事。” 四人商议决定:凌紫和珞遥不便抛头露面,她们在客栈等待,天意陪着凌逍在汴梁城内寻找可在朝中上表奏折的良臣旧友。弯桥柳细,草薰风暖。两日过去,凌逍和天意无功而返。 第三日,月上柳枝头。 天色已晚,珞遥和凌紫还没有等到凌逍和天意回来,她们站在窗棂旁,眺望外面的巷道,远处树影婆娑,人影恍惚。自小在此长大,她们熟悉汴梁的道路,与其坐立不安的等待,两人决定分头去寻找凌逍和天意。 珞遥穿街走巷,渐渐来到了人头攒动的夜市。酒楼、茶坊、画舫、瓦肆……这里烛火通明、亮如白昼,只可惜今非昔比:从前随家人一同游玩是多么的无忧无虑,欢喜惬意;如今到了这些熟悉的环境,繁华之景更让她徒增伤悲。 虽是伤悲,但珞遥不敢停留,她牵挂着要找的那两个人:一个是无忧无虑、用热情感染着每个人的天意;一个是沉稳冷静、用智慧保护着每个人的凌逍。 许是走得太急,珞遥一不留神与一个抱着大小包裹的人撞了个满怀,包裹掉落了一地,珞遥连忙俯身去帮着捡掉落的包裹。 “你不长眼呀!”对方怒不可遏的叫道。 “抱歉,抱歉。”宫珞遥一直道歉。 “碰坏了这些东西,你赔得起么?”对方捡着东西,嘴上仍旧不依不饶。 “恒子,你总是这般鲁莽!” 珞遥抬头望去,看到一个年轻的男子正站在他们近前。少年面色如玉、锦袍加身,一看便知衣着华贵、器宇不凡的他不是商贾贵富、就是王公大臣,而掉东西的应该是他的仆人。 “九哥,是她撞得我!”仆人为自己申辩。 “是我冒失,抱歉!”珞遥把捡起的东西递与仆人,再次道歉,准备离开。 “想跑呀,”仆人气焰嚣张,一步挡在了珞遥前面,“若是东西坏了,你要赔的!” “休得无理!”少年不怒自威,看了仆人一眼,仆人随即像泄了气的皮球般耷拉了脑袋,退让一旁,不再言语。 “下人鲁莽,是不是惊到姑娘了?”少年看着珞遥,一脸关切的询问。 这个少年非富即贵却言语温婉,倒是让珞遥吃惊,她礼貌地笑笑,说:“没有。” “下人多有得罪,见谅!” “公子多礼了,既然都无大碍,恕我先走一步。”珞遥说完转身要走。 夜色中的珞遥因为匆匆疾行而脸颊绯红,因为怕错过寻找之人而美目流盼。少年看她要离开,赶忙说:“请问姑娘芳名?” “不必了。萍水相逢,何须留名。”珞遥无心理会他,告辞离去…… 凌紫一路四下张望,无论人烟稀少的小巷还是车水马龙的闹市,都不曾寻得要找的人。约好的一个时辰回客栈,时间已到,她无奈地往回走。 突然,一个戴面具的人从黑暗处跳出来,“啊呀呀”的一声怪叫,张牙舞爪地站在了凌紫的面前。 凌紫一惊,手不自觉的抽出了无极剑。 “是我,是我!”面具摘下,竟是天意! “你吓死我了!”凌紫将手中的宝剑放回剑鞘。 天意顽皮地说道。“你是女中豪杰,还怕我这点雕虫小技?” 天意身后的凌逍抱着一个包裹,疾走两步问:“阿姊,你怎么出来了?” “等不到你们,急得我和珞遥只好分头来找。” 凌逍听到她们出来,有些不安的说:“我们快点回去吧!”。 三人一同疾步走着,凌紫问:“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 “正有好消息要告诉你。”天意美滋滋的说,“皇天不负有心人,我们今日看到皇榜告示要选拔‘英才’。只要通过文武考核,就有机会面见陛下。”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这个好消息一扫凌紫几日来的焦虑,“只是,你们要以什么身份去参加?” 天意兴奋地说道:“不是有童贯府上的令牌吗?听说童府有宦养的门生,不仅我和逍儿要去,给你们也准备了男儿装,明日我们一起去。” 凌紫表示疑惑,问道:“我也要参加选拔?” 凌逍答道:“见机行事。” 凌紫还是有所顾虑,又问:“会不会太显眼,引来麻烦?” 凌逍说:“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没有人会想到在陛下的考场上捉拿嫌犯。” 凌紫点头,觉得此话有理。 “我有好东西给你,”天意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怀中掏出一大把香囊递给凌紫。空气中刹那间弥漫了各种花香。 “我说刚才怎么总能闻到花香?”凌紫边说边去接,香囊多得两只手捧不过来,掉在了地上。 凌逍帮忙捡起,笑道:“这么迫不及待!” 天意如释重负般地说道:“是呀,我的衣服里装满了香囊,现在香气熏得我都有些头痛了。” “你怎么买这么多?”凌紫看着花花绿绿的香囊有些哭笑不得。 “卖香囊的说了,香囊不仅能驱邪避虫,还可做定情信物。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气味,就一样买了一个。” 这一路上,凌紫仿佛已习惯了天意的直白,嗔怪地说:“你送的我都喜欢,以后不要乱买。” 从没有听凌紫说过这样的话,天意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我这香囊买得太值了,定是要把你拴住的!” 凌逍在一旁咳嗽了一声,说:“你们俩个说得热闹,我是不是要回避一下?” “不用不用!逍儿一定是也想起了某个人,赶着回去送香囊呢!”天意喜形于色的调侃道…… 三人边说边返回到客栈,珞遥站在客栈门口的槐树下,正焦急的等待他们。 远远看到了珞遥,凌逍的心终于放下。珞遥看到他们三人在一起,也长长出了一口气。 清风徐来,浓浓的花香四溢。 珞遥好奇地问:“今日怎么这么晚?这么大的香气,难道你们摘花去了?” 天意打趣地说:“确实和花有关,今天得知好消息,所以有人有礼物要送!” “在集市上碰巧有新鲜花瓣做的香囊——”凌逍本想找个合适的时候再拿出来,但被天意闹哄哄地一说,掏出香囊来递给珞遥,“送给你。” 珞遥接过香囊,凑近闻了闻,说道:“嗯,气若幽兰,很好闻。” “你喜欢就好。”凌逍的表情明亮,神采聚在他扬起的眉弯。 天意接着逗趣,说道:“店主可说了,此乃定情信物啊。” 听到天意这样说,珞遥抬起头看着凌逍。 凌逍的目光落在珞遥的脸颊上,月光轻洒下的珞遥肤如凝脂,目似晨星,嘴角荡漾着浅笑盈盈。 无惧刀枪的凌逍忽然在此刻有些慌,他敛了神采,认真解释道:“店主说此物驱邪避虫……”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小心思还总是藏着!”善于察言观色的天意用激将法,站在一旁等待凌逍说出他该说的话。 凌逍没有言语,这世间爱的表达方式不同:有让全世界听得到我爱你的声音,还有不需要言语传递的默契目光,珞遥,但愿你能懂……. “好了,天意,”凌紫化解静默的场面,说:“快进屋说说‘英才’之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