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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如意

立夏一过,平江河边的柳荫下就热闹了起来。  人们往往搬出条凳或藤椅,东家抬来八仙桌,西家从家里拿来骨牌,再拉两个人来,一起聚在柳荫底下,推一下午的牌九,极有趣。  小摊贩们也纷纷赶着人们聚在河边乘凉,推出冰镇的酸梅汤和绿豆汤、各色茶点,并糟卤的毛豆、鸡爪、小虾蟹等,沿街叫卖。  人们消暑无聊,多半买上一点,一边吃喝一边闲谈,也就消过一天去了。  河边几个打牌九不时冒出一句难懂的话:“看我的,压八还九,七不过二。”  对手的人看一眼牌,说道:“我看这一把,凑成一个,大刀砍梅花,红人弹琵琶。”  “哎,我这牌。”有人“啪”地将骨牌一推,“你们看,我这一回可赢了吧!”  大家有笑有骂,胜者从输者跟前抓过一把乌溜溜的西瓜子,放在自己跟前,满满一堆。  众人重新洗牌,河边“嗒嗒”的骨牌声不绝于耳。  “哎,说起来,今日街上是不是开了一家新铺子?店名叫做什么‘太平’还是‘吉祥’来着?”  “什么太平吉祥,那铺子唤作‘如意花阁’,卖那些花花草草和胭脂水粉,都是女人们喜欢的玩意儿。听人说啊,是忆桵姑娘手下的产业。”  “啧,那个忆桵姑娘,到底什么来历啊?”  忆桵姑娘是暮春时候突然在姑苏闻名起来的,她不知从何而来,一进姑苏,竟惊动应天巡抚亲自相迎。  但那位姑娘低调得很,姑苏百姓连她的影子都没见着。  要说后来见着的时候,也奇怪——那位不知什么身份的姑娘,竟跑去戏园子里唱旦角,排的一出戏是新的,唤作《紫衫记》。  《紫衫记》说的是前朝事,众人不过当个故事听,这出戏辞藻华美,台词活泼,其中故事更是缠绵悱恻,倒骗了众人不少眼泪,每月都要排一回戏,请那位忆桵姑娘亲自来唱。  戏听得多了,人们慢慢知道了这出戏的来历——据说就是戏中琴娘弦月的女儿写了这出戏,呈到皇帝面前,皇帝一高兴封那女孩儿做了公主。  有好事者跑去后台,拿这事问那忆桵姑娘,那姑娘说道,正是新封的公主遣她来姑苏唱这出戏,因为公主自幼在姑苏长大。  大伙一合计,这样说来,姑苏竟也出了一位公主,姑苏人长了一回脸,因此更爱听这出戏了。  “说起那位姑娘,不仅戏腔唱得好,人也精明,竟会做生意。”有人一边喝着酸梅汤,一边叹息,“说来,似乎没人见过她卸下妆面的模样——敢不是个男子吧?”  本来,优伶之类就不是什么好的,良家女儿怎会乐意涉足?  几人正说着,身旁经过一个绿衣少女,头上梳着双环垂髻,手中提一个食盒,大约才沽的酸梅汤。  她脚步轻快地经过平江河一侧浩浩荡荡的乘凉的大军,在听到几人闲谈的内容时不禁“噗嗤”一笑。  抹骨牌的人不禁抬头看她一眼,少女身上丝料轻薄,刺绣精美,定是大户人家的侍女。  少女一直走到望齐门下,城门的荫蔽下静静停着一辆精致小车,缂丝的绛紫色纱幔随着熏风起伏,不时被风拂开一角,露出里面斜倚车壁而坐的紫衫女郎。  “姑娘,我买回来了!”少女把食盒搁在车辕上,一提裙子跳上车,撩开幔子,“是姑娘最爱的那户人家做的酸梅汤。”  “白篱,你也喝一碗消消暑,上半日在铺子里忙累了吧?”朱樱放下手中书卷,坐直身子,铺开小案。  “不累,姑娘把要说的话,要做的事都教给我了,我累什么呀?”白篱笑眯眯地打开食盒。  食盒里腾出一片白雾,白雾散后,露出里面两层的冰块,一个小巧的陶瓶夹在两层冰块中间。  白篱拿出三个玉色茶盏,抓着陶瓶的细脖子,一扬手,冰凉可口的酸梅汤倾入茶盏,绛红色的汤汁映在瓷白的碗内,仿佛紫晶般,煞是好看。  “姑娘。”白篱探头探脑,左顾右盼,却不见人影,不由问道,“公子去哪儿?”  因王献要在姑苏城中秘密行事,白篱一向称王献为公子。  “说是查案。”朱樱端起冰凉的茶盏,低头抿一口酸梅汤,桂花与糖的香甜在口中蔓延,唇上沾染了紫红色的汤汁,明艳可爱,“不必给他倒,他又不喝。”  白篱不由舔舔唇,嘟起嘴,“不是说……那个谁派公子来保护姑娘的吗?三天两头不见人影,谁知道……”  朱樱向她摇头,抿唇一笑:“你又忘了,他虽三天两头的不在,只你一说他的坏话,他准就回来了。”  话音未落,车帘被一掀,一身黑衣的王献出现在车前,一手扯着马缰,一手扶着车帘,一脸不满地瞪着白篱。  “哈!你、你这人……!”白篱往朱樱身旁缩去。  这人神出鬼没的,简直不是人!白篱愤愤不平。  朱樱神情淡淡的,她心中比白篱更清楚王献做的是什么,因此王献的神出鬼没也好,手段多端也好,她都不觉得惊讶。  “去铺子吧。”朱樱端起剩下的酸梅汤,递给王献,“白篱给你倒了,盛情难却,喝一口吧?”  王献脸拉得比马还长,但到底没有拒绝,接过去一饮而尽,不知是否喝出了些许滋味。喝完后,将碗在车辕上一放,拉过缰绳,往南边街道走去。  午后炎热,花阁前的人渐渐散去,阶下还散落着开张时燃放的鞭炮爆竹。  白篱跳下车,“嗳嗳嗳,来个人把门前这些扫了。”  铺子里的掌柜和伙计们认得白篱,知道是主人家来了,忙跑出来迎接。  朱樱隔着车帘说了几句,尚未说完,王献不耐烦了,将车直接带进后面小院。  “真是心急。”朱樱笑着嗔怪,伸手打起车帘,慢慢走出。  她一身莲青色细纱衣衫,下面一条雪白的裙子,散着几点销金花纹,王献不认得那是什么花,只觉得眼熟。  “殿下倒是不急。”王献冷脸,“亲自跑去戏园子里唱戏,还张罗着开什么铺子!”  亏得她不是真正的公主,否则还能蹦跶到现在?  朱樱推开攀爬着茑萝和薜荔的竹篱门,抬脚跨进门槛,瞥了王献一眼。  王献随她来姑苏近三月,一张脸总是冷着,好似难得会笑一笑,也是比哭更难看的模样。  “虽上面催得急,但有的事确实急不来啊。”朱樱笑着推开门窗。  刚进屋就是一面镂空隔断,雕着百鸟与牡丹的花样,一槅一槅,大小形状不一,有的放着小巧的瓷瓶,有的搁几束色彩艳丽的干花,还有丝料、簪环,或是金石珠贝,甚而晒干的药材。  王献的目光落在最上层的瓷瓶上,小巧的瓷瓶刚好能握在掌心,一滴水的形状,瓷瓶肚子上绘一朵青色似桃的花,塞子五光十色,排成一溜,似乎一道彩虹。  他在苏芥那里,也见过这样形制的小瓷瓶。  他还从苏芥那里取过几个小瓷瓶——他心里很清楚这些瓶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看,这铺子里的小院,我吩咐他们都不要进来,白篱也不可以。”朱樱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排小瓷瓶,“在这里,你行动会便利许多。”  王献没吭声,心里却着实觉得朱樱当真心细如丝,极会筹划。  他来姑苏三月,不好借住在她那小院中,若住府衙,又束手束脚的。如今得了这处,果然便利许多。  “还有,你在办的案子,那些小瓷瓶中总有一个能帮你的。”朱樱弯起眉眼,笑一笑。  王献看看她,又看看那一排瓷瓶。  突然说道:“你们,真是比我还不把人命当回事。”  朱樱抬头看着他,“我们?啊……是宣清吧?他本就是这样的。”  王献皱眉,“药园师苏芥,你唤的是他的字?”  一个是翩翩公子,在药园中栽药种草,教导生徒,偶尔也出诊为人诊病;一个是才情容貌俱佳的年轻女郎,语笑嫣然,举止从容,谁能想到他们调出数十种药剂,种种皆能见血封喉?  “假苏为荆芥,肺经之药;肺司呼吸,行宣散清肃之职;肺属金,金主肃杀,在四季合为秋,商风凛冽。”朱樱从什锦格子上拈起一茎晒干的草叶,上面开着白色的小花,一直开至顶端,然后被采下晒干。  她第一回听到苏芥二字的时候,就知道是他了。  “……我与他相识四载,反倒不知,看来他仍防着我不少。”王献自嘲道,抬手捏起一个小瓷瓶,“不论如何,我能爬到这个位子,要多谢他,之后,怕也要多谢你。”  就像当年那个案子一般,用药毒杀人,却能与发病而死一般无二——他做的那些机密事,真是太需要这种东西了。  “这是我应当做的。”朱樱又一笑,“弦月和长安公主的事,我也会帮你一起查。”  她顿一下,又摇头:“也不能说帮你,我们都在替皇帝做事。你为仕途,我为活命,我们应当是合作。”  合作……王献倒是头一回觉得合作二字如斯顺耳。  王献抬步要走,忽然一顿,问道:“这铺子,为何唤作‘如意’?”  朱樱跨出门槛,望着攀上墙头的紫藤,道:“这世间事,最难得是‘缘分’二字,最难求是‘如意’二字。”  她并不缺少缘分,她只希望可以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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