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飒飒在离开黑云镇之后便接到了一个紧急任务,这次她要处理的目标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但委托者却是以前的主顾。人生说来也是奇妙,爹娘尚还健在的时候,她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懵懂丫头,连鱼都没杀过。现在她的双手沾满鲜血,收割了许多人的性命,她不是没有害怕过,夜里也曾梦见那些被杀的人来找她索命。 可无论再怎么恐惧害怕,心底总有一个念头在支撑着她。唯有大仇得报,她才能永远结束这段噩梦。 每次出任务前,她都会提前做好准备,这次她将伏击地点设在道路旁的小树林里。确定目标一定会从这里通过后,她故意早来了两个时辰在此等待,以防情况有变。 她坐在树杈上,透过浓密的枝叶一直注意着下方的动静,偶尔眨一下眼睛。时间步入六月,日头渐渐变得灼人起来,地面热气蒸腾,林间蝉鸣不断,她的额角顺应天气,划过几滴密汗。等待是极为熬人的,但多次任务下来,她的耐心修炼的更上一层楼,不仅没有急躁,连呼吸也平稳依旧。 一阵裹着热气的风轻轻拂过,躺在道路上的小石子忽然颤动一下,马蹄迅疾有力,那车轱辘滚动的声音愈发近了。叶飒飒把面巾带好,起身抽出佩剑,屏息以待逐渐靠近的马车。她站在上面不摇不动,紧盯着黑色的车顶,忽地,瞅准时机,飞身坠下,带落几片碧翠的树叶。 见前方道路突然蹿出一个持剑的蒙面人来,车把式吓得忙勒住手中缰绳,拉车的马儿也受惊不浅,起蹄长嘶,十分慌乱。不等车中人发问,车把式便弃了马鞭,跳下车一溜烟逃了。 叶飒飒并不觉得他做的哪里有问题,性命攸关的时候,人们只会在意自己的死活。再者,她的目标是坐在车内的人,他跑了更好。不过这次似乎有些奇怪,遇到眼下这种情况,没几个人能安然坐住的。为免发生意外,她及时顿住脚步,佩剑握紧,正要想办法将那人从车里逼出来时,车门动了动,却是里面的人自己打开了车门。 她提剑指着车门,看着那人从车内弯腰半出,抬起一张熟悉的面孔笑对她。 “真巧啊,又碰面了。”车里坐的人居然是越溪,此时他换了一身玄色薄衫,长发不冠,只懒散地系在脑后。慧眸轻眯,手里捏着一块啃了半边的甜瓜,模样很是惬意。 “越溪,怎么是你?”她心中的惊诧简直可以用铺天盖地来形容,一瞬间念头电转,想的最多竟是怎么护他周全。 “天这么热,不如上来说话?”他率先邀请。 叶飒飒没有犹豫多久,收好剑,毫无防备地钻进车厢。车内空间大的足够挤下三四个人,她在他对面坐下,看着他端起盘子,将里头的甜瓜递给她。 “吃一点,解渴。” 她摇头拒绝,“我在想,为什么会是你?” 见她不吃,越溪也不勉强,“你觉得呢,你会杀我吗?”他静待她的回答。 叶飒飒不急着答话,看了看悠闲的他,和他手边香味诱人的甜瓜,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依着越溪这人的性子,这种事情他不是做不出来,她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难道是你在其中捣鬼?” 他挑了挑眉,顺手再拈起一块甜瓜送到嘴边,“我可从来没有承认过,别诬赖我。”他吃了两口瓜肉,香甜的汁液抵达口腔里的每一个角落,他满足地叹声气,又问她,“你当真不先吃一块?” 她不太懂他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叫她吃瓜,她不是很喜欢汁水淋漓的模样。 “好吧,既然不吃那就赶车去吧。” 她睁大双眼,疑惑地看着他,“赶车?” 他丢下瓜皮,拿起干净的白帕子绞着手指,“你把我的车夫吓跑了,现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上哪儿找人去?你不替我赶车,难道还想一走了之?”他牵唇笑着,眼底藏着一些志得意满。 叶飒飒自认倒霉,站起身正要往外走,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回头问道:“你打算朝哪里去?” 他“唔”了一声,“沿着这条道一直往前走,我们去桃仙城。” 她没听过这座城的名字,既然他说要去,那就陪他去一趟。她执起马鞭坐在外面赶车,他坐在里面一言不发,一路上二人再无交流,疾鞭快马,终于在临近傍晚时看到了桃仙城的城门。 依着他的吩咐进了城,在街尾弃了马车,越溪下车同她一起步行。二人缓缓走在余晖倾斜的街道上,抬眼看,西天残阳如血,晚霞绚烂,铺满了天际。她侧目瞧了瞧身旁的越溪,他个儿高,澄红的余晖都悉数打在他的头脸上。傍晚的光弱,倒也不显得刺眼。 “今天不着急,晚上我带你看个东西。”越溪的心情貌似很好,脚步轻快,大有兴趣地在左右看来看去。 叶飒飒明白他说的不着急是什么意思,她对他要带她去看的东西却是充满了好奇。放慢步伐,由他在前边走着,她默默地瞧着他的背影。之前在黑云镇的时候她能明显感到他生气了,不过几天工夫,他又变着法子的来接近她,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垂下眉眼,心中渐渐明晰。她或许知道,或许不知道。 他们不买东西不看铺子,一条长街很快就走到尽头。街的对面还是一条街,只不过中间隔着河,宽阔的河面上架起了一座朱红的桥梁。 这座桥既高又大,长阶如云,一眼望去像是没有尽头。桥上行人来来往往,摩肩接踵,络绎不绝。叶飒飒同他一起步上台阶,一级一级地往上走去。 走至桥梁中央时,越溪停了下来,扬手指向河岸远处亮起的万家灯火,“看,长庚星起,夜幕也降临了。” 今天的桃仙城似乎拥有一个不眠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