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迢递把药箱放好折身回来时,正好看到两人的含泪对视。 她从没看到过路清野露出这样的表情,这么绝望无助,仿佛置身悬崖绝壁。 兰玲的肩膀不住抖动,她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某种悲伤在两人之间散开,兰迢递仿佛被隔绝在外。她突然觉得有些胸闷。 “吵架了?” 兰迢递走进去,扮过兰玲的肩膀,谁知她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将兰迢递的手甩开,哭着冲出了房间。 而剩下的路清野表情呆滞,带着满脸的伤,像被遗弃的小狗,对上她探究的视线,他别过身往床上一躺。 “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药我放这儿了。”兰迢递把给他准备的擦伤药跟消炎药放在床头。 出门前,路清野突然叫住她。“能借一下电脑吗?我想查点东西。” “一会儿我把我笔记本给你。” 没几分钟,兰迢递从房间拿了笔记本电脑给他。路清野说了声谢谢,关上房门。 他的心砰砰直跳,从床板的夹缝里找出内存卡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他一遍一遍咀嚼兰玲的话,心里有个洞似乎在慢慢扩大,撑得他一颗心都很难受。而正是因为那难受,提醒着路清野他应该做的事。 走这条路的时候,他们早就预知了结果。他们的命运在这沉浮的追寻真相与正义的道路上飘零颠簸,已经不由他们选择。 路清野的眼不住发酸,他越是拼命的想让自己不要去想,反而会有无数的过去涌上心头。 他的手抖得厉害,把内存卡插进读卡器这一个小动作他进行了好几秒才完成。 电脑开机后运行一会儿,路清野把读卡器插上电脑,打开视频软件,将音量调小后把内存卡里的视频打开…… 兰玲那夺门而出的动作着实把兰迢递吓到了。在她的印象里,兰玲就算心情再不好,再难过也不至于崩溃到这样的地步。她一定是遇到了连她自己都无法解决的事情。 兰迢递坐回房间的书桌边上,她看着兰玲紧闭的房门沉思。 路清野看完视频录像就给浩子打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你现在在哪儿?”他问。 “浩子我现在在一个朋友家,很安全。” 浩子的声音压低,他说:“这几天不仅欧尚的人在找你,正哥也是。” “我知道。”路清野说,“他们没对你们怎么样吧?” “能有什么事儿。”他停顿几秒,说道:“对了,我听说清儿的事儿了。” “嗯。” “你丫的是不是哭了?” “没。浩子我找你是想让你帮我一件事。” 电话那端的浩子收起玩笑的态度,谨慎小心道,“你说。” “西镇那边有个大别墅,你有时间帮我去看看周围的情况。” 浩子显然有些不可置信。“西镇的大别墅?我听说里面没人住的。那里只有别墅主人留下的几个保姆打扫卫生跟做安防的保安。” “别墅的主人你知道吗?” 浩子静了会儿,费解:“你不说我都没注意这个问题。听说别墅的主人是外地的一个老板,以前在这里做生意的时候建的,后来生意破败了也就走了,至于后面谁买了,或者那主人没卖,也不太清楚。你问这个来干嘛?” “你先别管,有时间你过去帮我打探一下它的出入口,还有四周是否有摄像头之类的。记得注意安全。如果有人驱赶,立马就走不要停留知道吗?” “明天我没事,我过去看看。” 挂了电话,路清野把电脑关闭,把内存卡重新塞回床缝,拿出去还给兰迢递。 三个人在自己房内待到下午,就在兰迢递准备晚饭时,来了位不速之客。 兰迢递正在做毛血旺,她穿着围兜出去开门。欧尚带着人堵在门口。看到她,他咧嘴一笑。 “兰医生你好。” 兰迢递没应,欧尚又自我介绍起来:“我是圣得保的欧尚。” 兰迢递点了下头。 欧尚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阐明来意,“我过来,是想找一个人。” 兰迢递无意垂眉,看到门口处的衣挂架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 “路清野?” 路清野闻到香味正准备下楼,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字他脚步一顿。 欧尚懒懒地笑,“兰医生那天也看到了,路清野在我们那儿拿了东西,我们不想惹事,只是想把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回来。” 欧尚的话说得委婉又客气,可兰迢递听了却是半步不让。欧尚眼里的笑意开始消退。 “他拿了什么东西?” “这是机密,恕我无可奉告。” 兰迢递挑眉,“那就不好意思,他是我姐的朋友,如果不能告诉我你们少了什么,那我无法让你们进我家门。”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紧张。 路清野转身回房。 兰迢递看到衣挂金属上的倒影消失,才重新将视线放回欧尚身上。 路清野把内存卡从床缝里翻出来,四处找地方藏,转了一圈,始终觉得不安全。 他来到房门外,想找隐蔽的房梁,一无所获后将视线散开。他看到兰迢递的房里,柜子上放着一包开过的卫生巾。 他灵机一动,猫着身子走进她房内,拿起她书桌上的胶水涂在内存卡的底部,小心将内存卡贴在里面,然后又把那片卫生巾塞进那包开过的卫生巾里。路清野数了一下,左边第四片。 耳边传来一群人上楼的脚步声,路清野忍着疼跑回房里,躺在床上假装睡觉。 直到门被推开,他仍在装睡。 欧尚一群人将房间围得水泄不通,路清野假装睡梦乎听到声响,睁开迷蒙的双眼。 他不解的看了看欧尚又去看兰迢递,只见后者脸色不太好。 欧尚冷冷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堆毫无用处的垃圾。 “小雷你搜他身,仔细点。” 下一秒,路清野被粗鲁的从床上拉起。因起身的动作太大,扯到他腹部的伤,惹得他一阵皱眉的发疼。 兰迢递不悦,“你们到底是要找东西还是打人。” 欧尚对她虚虚一笑,回头下令,“都给我搜仔细了!” 随着他一声令下,跟来的那帮手下横着脸四处乱翻路清野的东西。而路清野被反身按在墙上,从头到脚从里到外都被搜了一遍。就连嘴巴,内裤里,总之能藏东西的一方都无一幸免。 乒乒乓乓的响动终于把兰玲吸引过来。她刚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兰迢递拉住了。后者给她使了个眼色,兰玲闭口不言。 路清野被搜了个彻底,就连伤口的包扎都被拆出来,几个人隔着那透着血的皮肤挤了一遍,确信他里面没藏东西才把他放开。 兰迢递的脸色已经冷郁到极致。“你们就这样对待我包扎了一个早上的伤患者吗?” 欧尚看一眼路清野腹部被他划上的刀口,笑:“怕兰医生你久不动手术刀,生疏了。正好有机会给你多教练。” 路清野搜身完毕,几个人将他往门口一推。他捂着自己胡乱贴好的包扎绷带,踉跄的往兰迢递跟前冲。兰迢递抓住他的双臂,将他扶好。搜身的人加入了翻房间的队伍,整个房间的动静更大,所有的东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一片狼藉。 可还是什么都没找到。 欧尚开始急了,他亲自动手。他徒手把床板撬开,把窗帘扯下,又把被子撕开,棉絮飘落一地,像大雪地里的混战。 兰玲伸手怒斥:“你——” 兰迢递按住她的手。 “太欺负人了!”兰玲忍着怒意愤愤说道。 没多久,他们一群人开始停手。 房间里能拆的东西他们全拆了,如果还要深层找,估计要挖墙。 “他妈的!”欧尚生气的踹开脚边的凳子,他插着腰一步步走来,盯着兰迢递跟路清野,如毒蛇似的双眼,幽深阴毒。他舔舔嘴角,冷笑:“我警告你们别耍花样,不然有你们好果子吃的。” 兰迢递依旧是平静的脸,“我倒不知道欧先生是何用意。莫名其妙就让戚先生给我电话,说似乎我们让他惹了一些麻烦。我想着也就是找点东西而已,乱了我们还可以再整理,也就答应让你们进来。可如今你们翻也翻了,东西找不到,你们却把我家——”兰迢递看了眼如垃圾场的房间缓缓说道,“弄成这副鬼样子我暂且不说。你们用非人道主义的原则去伤害一个受了重伤的男人,而且还试图威胁我。” 兰迢递紧紧盯着他,眼神冰冷。绕是向来心狠手辣的欧尚在看到她这样毫无感情的目光还是有了一点胆怯。她给他的感觉,就像高老板一样。 他憎恨这样的自己! 一想到出发前高老板的叮嘱,欧尚忍下气,虚假笑:“毁坏您的东西实在是抱歉。当晚保安是看在戚少的面子才把你们放走的,既然如此,为了不影响戚少的声誉,我们进来翻翻点东西也情有可原,是吧?” “我们的东西确实是不见了。这个小子曾经与偷走东西的人接触过,而有人也一口咬定看到他拿走了东西。” “那大家各让一步,咱们报警处理。如果他真拿了你们的东西,交给警察处理,怎么样?”兰迢递实在是不想跟他废话那么多,只要一想到这几个家伙无情的践踏撕扯这个房间,她就想打人。 欧尚一听到这话,果然脸色就变了。 兰迢递指着路清野的脸说:“你看他被你们那个正哥折磨成这样,得到的都是与你一样的结果。如果他真拿了,为何为了那么一点东西连命都不要。” 欧尚阴阴一笑,看得兰玲毛骨悚然。 只见他上前拍了下路清野的脸,玩味儿一笑:“谁知道这小子骨头这么硬。哦,对了,前段时间你经常去我们那儿找清儿,是吧?她泄漏了我们的秘密,前几天,”他低头点了下自己脑袋,抬头冲他一笑,又道,“就你被你朋友救出去那晚,她被我们关在密室的水池里。” “美人鱼哦~” 路清野紧攥着拳头,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出愤怒。 “生气啦?”欧尚嘿嘿一笑,“她被关在水里,四周封闭了,可真可怜。” 他啧啧几声,似乎挺可惜:“清儿是我们那儿最讨人喜欢的人儿,可惜被人带走了。” “出了狼窝又进虎穴。” “你什么意思!?”路清野冷声问道。 欧尚贴近他耳边,“如果在我来这儿之前你把东西给我或许我还能告诉你,可现在没用了。” 路清野咬着牙,忍着想上去给他一拳的冲动。他阴沉的盯着地板,想到那夜清儿的话,突然觉得累得几乎要站不住。 她说:“清野……如果有下辈子,我们躲去远远的地方,过普通的生活好不好?” 路清野的脑袋像被无数个汽车碾压而过,世界在他耳边轰隆隆作响,头疼得几乎要裂开。 欧尚收起讥讽笑,整了整衣襟,抬手一挥,便将屋内的人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