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求是楼的玻璃大门出来,那一片晚霞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云没有了阳光的反射,由白转灰,延绵成一片。
迎面一阵风吹来,掀起前额的刘海,带来了一阵久违的清凉。
元尹和程英桀并肩往车库走,好像只差两套校服衬衫,时光便能回到十年前,晚饭后,听着校园广播,绕远路,逛回教室晚自修。
“你有电话?”程英桀忽然说。
“啊?”
“你包在动。”他目光往下移动到元尹的单肩包上,缩回了刚刚贴在她包上的右手胳膊,同时往旁边撤开一小步。
“哦,还真是,皮肤感受器还挺灵敏嘛!”元尹打开包,摸索一阵,掏出手机,是一个陌生号码,“喂!”
“元老师!”
“你好!”
对方声音成熟、浑厚还有有点低沉,喊的是元老师,应该是家长,元尹下意识地说了声你好。
“是我!”
元尹顺着声音,抬眼望去,任然正穿着大红色的7号球衣,在人工足球场的围栏内,晃晃手机,朝她挥手。
熊孩子!虽然他没有刻意冒充家长挑衅老师的意图,但这一声毕恭毕敬的“你好”,总让她有点尴尬。
“怎么了?谁啊?”程英桀看她挂了电话,表情有点不自在,不解地问。
元尹指指十米开外的足球场,程英桀顺着元尹指的方向看去,一个高个子的阳光大男孩正对着他们挥手。
刚到球场门口,任然一脚射门,球触碰到球门网反弹回来,滚到足球场门口时,被程英桀一脚拦下。
“谢谢啊!程绵绵哥哥。”任然扬着嘴角,一晃一晃地走过来。
他的笑很特别,特别地真诚,连眼角都跟着弯起,肆意开怀,干净又阳光,带着柔和的光芒。
程英桀捡起球,递给他,想了想,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是程绵绵的哥哥?”
“上次家长会上,我负责接待,见过你,有印象。”任然接过球,继续保持着一脸的笑意。
家长会那天程英桀和他,穿的AJ同款球鞋。
一大一小,两个鞋控。
元尹甚至觉得,如果这两人,不是因为相差一轮的年龄差,估计能成为好兄弟。
从性格到爱好,他们都有太多的共同点,以至于她看到任然,有时候会有看到高中时期程英桀的错觉。
“奥,原来是这样!”程英桀朝任然点点头,又转头看了看元尹,“你们有事要聊吧,那我先到车里等你?”
“好!你先把车开到校门口吧,等下直接校门口见。”
程英桀离开后,他放下球,收敛起笑容,甩着胳膊,一晃一晃地,跟在元尹后面,一起走到足球场旁边的平板木桥上。
太阳落山后,晚风吹来,开始有了清凉的感觉。
只是风经过河边面时,带起一阵隐隐约约的淤泥味儿,有点酸臭。这条流经单海中学的城市河流,已经富营养化污染十多年了,每到夏天都有清理工人戴着斗笠划着小船,悠哉悠哉地在打捞铺满河面的浮萍。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是一到季节就浮萍满河面,酸臭的味道一直飘荡在四周,时重时轻,反反复复。
任然把整个上半身趴在栏杆上,似乎对这种味道并不敏感,转头看向元尹,前额的发丝随风飘动。
其实这样的姿势,并不舒服,但每次和元尹说话,只要有阳台和栏杆的地方,他都这么趴着。若是有台阶,他就自觉往下站两格。如果什么都没有,那只能保持高低肩和O型腿的奇怪姿态。
他188cm的身高,元尹要和他有眼神交流地说话,必须费力地仰着头。
那次,因为谈话时间过长,结束的时候,他看到她捂着后颈,摇摇晃晃地从他面前离开,一副脑充血的样子。
他笑了笑,至此之后,每次和她说话,都想尽办法降低高度,尽可能与她保持在同一水平线上。
“你是想说下午的事吧?”元尹挺了挺身板,转过头,刚好和他的视线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