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都知道了？”他耷拉着脑袋，握着拳头，有节奏地轻捶着木栏杆，发出一声声闷响，沉默片刻，继续说道，“其实处分我没关系，我也不在乎，但...政教处有没有难为你？”

元尹一时有点理不清他的逻辑，他因为不穿校服被处分，但他不担心自己的处分，反而担心作为班主任的她有没有被政教处为难。

不过无论如何，他在设身处地地为她考虑，她很感动。

“我没事，你放心。”元尹边说边按住他的手，示意他别捶无辜的栏杆了，“任然，其实我上学的时候，也有不想穿校服的时候，有时候也会偷偷地不穿。老师也当过学生，我理解。但学校的校纪校规也是没有错的，这些你肯定都懂。”

她确信他都懂，因为每个大人都曾是小孩，每个老师也都曾是学生，只是大多数人都忘却了，好在元尹记性好，她记得。

于是，直接省略了本应该详细批评教育的内容，诸如作为学生就应该穿校服，校服是为了统一，体现中学生积极向上的风貌等等。转而开玩笑似的，问他，“你为什么不穿校服？是因为校服丑吗？”

“我说不是，你信吗？”任然抬起头，不好意思又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穿校服也是好看的。”

她的本意是校服丑吗？

而不是他穿校服丑吗？

不过，的确。他五官立体，棱角分明，干净阳光，身材比例刚刚好，再加上188cm的身高，即使是穿校服，也确实能穿出时尚大片的气质。

以至于他说出这样的话，让人觉得他只是在阐述事实。

她被他的实诚逗笑了，又马上恢复正经的表情，问，“那...为什么？”

他站起来，活动了下肩膀，又马上趴回去，思索片刻，说，“我其实就是不太喜欢这种衬衫材质的衣服，没弹性，感觉不太舒服，不吸汗，抬手都受到限制，如果要踢球就更施展不开。”

单海中学的校服款式真的很专一，几十年如初，都不曾改变过。

元尹上高三的那年，单海中学还没安装中央空调，新学期提早到8月份上课，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稍微动一下，就全身是汗，校服衬衫不吸汗，一出汗就全贴身上，湿哒哒一片很不好受。

这种感觉，她到现在都记忆犹新。

“你可以在里面穿一件吸汗的棉质背心，或者把里面的T恤买小一个号，然后把校服衬衫当外套穿外面。这样既穿上了校服也比较舒适。”

其实校园里一直都有这么穿的学生，程英桀当年也是这么穿的，打球的时候就把校服衬衫甩在旁边的灌木上，直到上课前几分钟，才抓起校服，边把校服往身上套边往教室跑，完美避开所有的检查，从未失手。

任然肯定知道，可以这么穿，他说的这个穿着不舒服的理由，显得不那么有说服力。

“好，我知道了。”他看着远处的河面，心不在焉地答应。

“任然，你和我说实话。仅仅是没有穿校服被查到，不至于被处分的，你是不是还有其他事还没有和我说。”元尹忽然目光尖锐地看着他，看得他很不自在。

“老师...其实...”他低头看着斜下方，吞吞吐吐的样子，像是在刻意地组织措辞，或者是一时还没想到理由，过了半晌，转身看着她，眼神却飘忽不定地说，“我校服当时就挂在椅背上，他们让我马上穿上，我说太脏了，明天洗过之后再穿，就争辩了几句。就这样...都是实话。”

这倒符合他的行事风格，说明天穿，今天绝对不穿。一旦做了决定，不管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

倒也不是不能改变，只是觉得这样就失了面子，有点幼稚。

“任然，你知道吗？”

“嗯？什么？”

每次元尹以“你知道吗？”作为开头，任然都超配合地和二哈一样把脑袋凑过来，一副我很想听你快说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其实我现在还挺怀念穿这款校服衬衫的日子的，它真的很神奇，你看，你的青春和我的青春都是它见证的。如果再给我一次穿它的机会，我想我会把它晒得喷香熨得笔挺，然后很有仪式感地打上个领结，再昂首挺胸地穿到学校去。”

任然抬起头和她目光交汇，若有所思，然后认真地点点头。

“元老师，你不是还有事吗？你快去吧！”说着又满脸笑意，好像处分这件事的确没放在心上。

“好，那你先回去学习吧！”

其实元尹有顾虑，这件事可能并非他表面看起来的那样轻松。不然，为什么他不去操场参加足球队的集训，而是一个人在这个小足球场踢闷球。

只是婚礼马上开始，实在没有时间再细聊下去，而且，他今天看起来，并不十分愿意袒露心扉。

“老师！”他走出几步，又忽然回头，扬起一个招牌笑容，“你今天很好看！”

元尹低头看了看自己，穿了一件白色荷叶边一字领礼服裙，扎了个半丸子头，精心画了个淡妆，今天的状态看起来确实还不错。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