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贵今日上了集市,只闻得一股馨香飘散在空气里,缠绕着她一圈又一圈,他寻找那股氤氲缭绕的香气的源头,才知原来是一家脂粉摊。 上面陈列着各种各样用精美的盒子包装的胭脂,他拿起一盒刻有一对杜鹃鸟的胭脂,放在鼻子下嗅了嗅,馥郁的芳香扑鼻。 他心里想着,若是阿莲抹上这个胭脂,定会很好看吧。 阿莲苍白的脸上也没有血色,是该用胭脂红润一下了。 姑娘家都会喜欢胭脂,待会儿他把胭脂送给阿莲,阿莲一定会很开心。 想到这里,富贵只觉得心里甜滋滋的,他付了钱,就小心翼翼地将胭脂揣进了衣襟里,似有不放心,又拢了拢衣襟,这才放心地走了。 他回到家就乐呵呵地往柳笙的屋里跑,走到门口,发现里面传来林大娘和柳笙谈话的声音。 富贵愣了愣,却未抬脚进门。只是微微侧身,站到了旁边细细听着。 只听见林大娘缓声道:“阿莲姑娘,你如今来这里也有好一段时日了,你当真还是要走?” “嗯。”里面传来阿莲柔柔地声音。 “我和富贵都挺不想你走的……”林大娘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若是去了江南,也不知所为何事,你一个姑娘家漫漫长路总有不便,你身子又弱,倒不如一直住在这里,我和富贵也能照顾着你。” “谢谢你们对我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我不想再劳烦你们了……” “哪里有劳烦啊,大娘啊早就把你当亲闺女看了,你若是这一走,我可伤心着……”林大娘顿了顿,说道,“尤其是富贵……更是舍不得你走了……” 柳笙听出林大娘话中意味,不禁生出几分不自然来。 林大娘见柳笙低着头不再说话,以为她是怕羞,便又接着道:“你与富贵都到了婚配的年纪,你无父无母又难免孤单,倒不如与富贵……” 柳笙未等她说完,急急打断:“林大娘,阿莲没想过这些……” 她抚上柳笙的手,“富贵待你好,我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你心里是个什么想法?” “我只当富贵是兄,是亲,并无其他。” “你不中意富贵?” “我对富贵没有除亲人以外的感情了,所以大娘您说的,恕阿莲无法应允了。”柳笙说的决绝,林大娘也一时愣在原地。 门外“哐当”一声,柳笙转头望去,只见门口布帘拂动,门口摔落着一盒胭脂。 直到天黑的时候,富贵也没有回来。 屋外已经下起了薄薄的雪,飘飘悠悠地从夜幕中洒落下来。 柳笙望了一眼屋外,随后拿起了一件大袄穿在身上,对林大娘说道:“我去找找富贵。” 林大娘拦下她,“夜路难行,现在又下起了雪,你身子弱且再等等吧。” “无事,大娘,我就在附近转转,若是找不到,我便回来。” 柳笙出门之后去旁边的小坡上找了一会儿,仍是没有见到富贵的身影。 天愈发冷了,冷风从大袄中透进来,柳笙呵了口热气在手心,又搓了搓手。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脚步一转就往另一个地方走去。最后,还是在那棵巨大的枇杷树下找到了富贵。 “富贵。” 富贵正坐在树下,低垂着头,听到她的声音,慢慢抬起了头,“阿莲?” 他的眼睛亮了亮,忽而又黯淡下去,“你来做什么……” “林大娘在等你回去。我们都很担心你。” “阿莲可有担心我?阿莲的心里不是没有我吗?”富贵垂着眼眸幽幽道。 柳笙微微叹了一口气,坐到他的旁边,“你听到了?” 富贵别过头去,一言不发。柳笙说道:“富贵对阿莲好,阿莲都知道,真的很感谢富贵,但是若说这样便要交付一生……阿莲做不到,我骗不了自己,也不能骗你。” 雪纷纷扬扬地下着,落在她的发丝上。 亦是许久的寂静。 富贵苍白着脸,紧握成拳,“阿莲有心上人对吗?” 柳笙一愣,“从何说起?” “那日你昏睡着,梦中一直低声叫着一个人的名字。” “谁?” “你唤他苏颐。” 苏颐。柳笙霎时怔愣,那一刻只觉得周身的雪下的格外大。 这个名字,竟有种莫名的熟悉之感,但却什么也记不起来。 富贵将柳笙的神情看在眼里,只觉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幽幽道,“那日你在睡梦中抓住了我的衣角,不愿松手,那时我欣喜若狂,直到我听到你叫别人的名字,我也不舍得将你的手拿开,哪怕我知道,你只是将我错当成了你口中唤的那人。” 富贵深深地望着她:“阿莲,我只问你一句。” 大雪依旧纷纷扬扬地下着,交织成网。 “阿莲,嫁给我好不好?” 富贵伸出手,带着恳求,然而他并未得到所期待的承诺。无边的雪夜里,留给他的是柳笙落荒而逃的背影。 同年,陵央大捷,一举拿下狄国平城。 虞城人声鼎沸,到处欢呼着“恭迎将军凯旋而归!”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行军队浩浩荡荡进了虞城。 众人的目光都投向坐在马背上的那人,即便所有人的心情都极尽欢腾,但是他们也只敢远远地看着那人,无人敢逾越半步。 “将军,圣上已在陵央宫设宴迎接将军凯旋。” 腹部牵起阵阵的疼,他微微阖上眼睛,“知道了。” 殿堂之上,笙歌乐舞,苏颐并未投入,只想着要去做一件事情。 “恭王殿下如今拿下狄国平城,凯旋而归,此战殿下万夫不当,实在让人佩服!” 一些参加宴席的权臣们你一言我一句地附和着,苏颐脸上带着笑,却只是草草应答着。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皇帝说起了狄国另一要地,西山。 如今平城已破,西山已然是瓮中之鳖,想要再取西山也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但皇帝并未深入言谈,但人人皆知,出军西山一日已近在眼前。 宴席结束,苏颐婉拒了一行大臣们的恭贺,随即大步离开。 “王妃如今在何处?” 孤临低着头恭敬道:“阳县,紫薇山。” 苏颐卸下一袭戎装,换上了一身常服,腹部的伤口触目惊心。 他眉心未皱,神色自若,转身披了一件狐裘大氅,吩咐道:“去紫薇山。” 孤临问道:“殿下,您伤口未愈,是否待身体恢复些再出发。” “不必。”他一刻都不想再等,“备马车。” 紫薇山白茫茫的一片,雪纷纷扬扬地下着,皑皑白雪将天地连成了一线,远处的山脉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 大雪纷飞中,车轮轱辘转着,苏颐一袭雪白的裘衣,屈身下了马车。 他目光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吩咐道:“本王一人前去,莫要跟着。” 他想到,阿笙如今已然忘记了过去,怕是这阵仗会惊了她。其次,他与她的久别重逢,他也不想有太多人。 山路曲折,迂回百转,苏颐在雪地中缓缓前行。 风雪呼啸着,吹起他身后的大氅。 苏颐步行了一段雪路,见到四周白茫茫的一片中,一个女子在雪中缓缓走着。 她的身后青丝万缕,穿着最简朴的棉麻大袄。 苏颐走山前去,对着女子的背影问道:“姑娘,不知紫薇山如何走?” 温醇的嗓音如潺潺流水般响起,女子闻声回头,皑皑白雪映衬着笑靥如花的容颜。 “此处便是紫薇山。” 眉眼弯弯,浅笑吟吟。 “阿笙——”苏颐微怔。 “公子莫不是认错了人?”女子浅笑,“奴家名唤阿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