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贯的黑西装白衬衫，搭配银灰色千鸟格领带，领带打着温莎结。姜然看着他，很想问一句，他的衣柜里是不是准备了上百套这样的衣服。　　　　闫寒本人跟他选车穿衣的品味一致，永远的一成不变，不会出错也不会有惊喜。　　　　姜然忘了当初两人是怎么开始交往的，总之过程毫无乐趣可言。　　　　跟他出门吃饭，永远只吃两样东西——五分熟的牛排，黄油波士顿龙虾。　　　　认真算起来，姜然其实很亏的，每顿饭的消费她都承受不起。　　　　闫寒把对自己的苛刻，放到了生活的每一个细节里边。　　　　餐厅环境不好不吃，厨师水平太差不吃，于是全城能伺候得起他口味的餐厅只有两家，每家的人均不低于2000。　　　　后来，姜然熬过失恋的痛苦，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不用因为谈恋爱而破产。　　　　“晚上一起吃饭，我请客。”闫寒再次出声，“餐厅你来挑。”　　　　姜然回过神，忽然而然想到一个成语。　　　　人如其名。　　　　他老子一定有未卜先知的能力，早早看清他本质，不光名字冷本人更冷。他这哪里是来约她吃饭，堵截还差不多。　　　　“没兴趣。”姜然撇撇嘴，收回自己的脑袋油门一踩加速开出去。　　　　她现在谁都不爱，只爱自己。　　　　闫寒目前是一家上市传媒公司的老总，十足的钻石王老五，有钱有颜，只是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她26年来受过的教育，以及无数次被甩的经历告诉她，灰姑娘的故事只存在于童话故事中。　　　　出了停车场，雨势比之前大了很多，街上四处堵车。　　　　姜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儿，也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漫无目的的在市里转了两圈，想起之前出门采风去过的一个庄园，方向盘一打掉头往郊区的方向开。　　　　闫寒的保时捷不紧不慢的在后边跟着，耐性十足的模样。　　　　姜然来了脾气，突然加速超车，在绿灯的最后一秒冲过路口。　　　　闫寒的车被红灯挡住，远远抛开。　　　　姜然吐出口郁气，降下车速平稳地朝着郊区开去。　　　　暮色渐浓，雨幕下的田园渐渐露出轮廓，像一幅来不及细描的水墨画，在眼底不断的铺陈开去。　　　　姜然打开导航，拐上去庄园的小路。　　　　路上没车也没行人，到处黑漆漆一片，黑暗被车灯的光柱劈开，雨丝白成一片。开到庄园门外，手机再次铃声大作，来电显示的联系人是一组数字1110。　　　　姜然停下车，叹了口气接通来电重重靠向椅背，“我晚上不回去吃饭。”　　　　“正好，我也想告诉你我晚上不回去吃饭。”姜宝珠语气散漫，“挂了。”　　　　姜然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扯了扯嘴角，疲惫闭上眼。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有灯光透进来，庄园门前的灯笼透出暖黄的光线，在风雨中轻轻摇曳。　　　　姜然惊得出神，好一阵才反应过来，赶紧拿手机拍照。　　　　她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庄园是空置的并没有人居住，不过一年的时间，到底是哪个土壕住了进来。　　　　这个庄园非常有名，据说好几位民国时期的大人物都曾在此聚会，院内至今保留着民国时的摆设。　　　　姜然没进去看过，无法得知真假。　　　　拍了几张照片，姜然重新发动车子继续往前开。　　　　庄园的围墙很高，看不到里边的具体样貌，车灯照过的地方能看到落满了花瓣。粉色的，红色的，白色的，不知道是什么花，满满铺了一路，又被雨水冲开。　　　　姜然停车下去，打着伞又拍了一些照片，回到车上掉头回去。　　　　她有了新的灵感，并想好了新款的名字——慕夏。　　　　回到家，她妈不在，客厅依旧一片狼藉，厨房里堆着没洗的碗筷，空气里充斥着食物馊臭的味道。　　　　姜然的火气升上来又被她死死按回去，面无表情地回房。　　　　绘出初稿已经凌晨，她妈还没回家，外边的雨下得越来越大。　　　　姜然站在窗边出了会神，到底放心不下，拿了钥匙带上雨伞下楼。她妈的叛逆期实在太长，长到外婆都等不到她清醒，而她也从牙牙学语到长大成人。　　　　戴上耳机打电话过去，许久都无人接听。姜然烦躁莫名，只好一家一家去她常去的酒吧去找。　　　　凌晨两点，姜然终于找到人。　　　　姜宝珠醉醺醺的看着她，眼泪毫无预兆的落下——她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啊？　　　　姜然内心毫无波动，搀她起来费力往外走。　　　　外婆还活着的时候就说，她妈这样迟早有天会喝死。姜然也有这样的想法，说出来终究大逆不道，不管她妈怎么作，她都没敢说这话。　　　　到家两人身上都湿透了，姜然又洗了个澡，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绘制图纸。　　　　她妈没洗澡，换了衣服倒头就睡难得消停。　　　　隔天橙色暴雨预警，姜然爬起来看了眼倒进床里接着睡。她昨晚有点鸡血了，快5点才睡过去。　　　　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会，闫寒又打电话过来，问她去了哪儿怎么不开门。　　　　“关你屁事！”姜然没睡够脾气本来就不好，吼完直接挂断电话，利落拉黑。　　　　一百万就想跟她复合？她在他眼中到底多廉价？！　　　　虽然跟闫寒没联系，他的消息还是能听到的。跟上个女友分手，他送了一套房一辆保时捷，保守估计上千万。　　　　她到底给了他什么错误暗示，分手费一毛没有，复合也只拿出区区百万？　　　　丢开手机，姜然扯过枕头把头埋进去，继续呼呼大睡。　　　　这头，闫寒盯着黑下去的手机屏幕，眉头无意识拧紧。　　　　姜然刚才吼了他？　　　　从来没人敢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诡异的是，他竟然没生气还觉得有点……开心。　　　　雨天没什么人逛街，车辆也少。　　　　闫寒在门外又等了半个小时，不见姜然过来开门营业，抿起嘴角发动车子开出去。　　　　她总会来的。　　　　照影是她全部的心血，她不会轻易放弃。　　　　姜然一觉睡到天黑，起来家里已经收拾干净，堆在水槽里的碗筷也都清洗干净，空气里多了一丝清新剂的味道。　　　　“估计又交到新的男朋友了。”姜然嘀咕一句，耸了耸肩，揉着惺忪的双眼去洗漱。　　　　她妈每次交到新男友，都会很贤惠的把家里收拾干净，但又从来不把人带回来。　　　　姜然理解不了她的这种癖好。　　　　换上衣服下楼，雨稍稍小了些，风仍然很大。　　　　路上，姜然想起来自己还没吃晚饭，路过一家煲仔饭的店，进去买了份鸡肉饭打包。　　　　车子开到工作室附近，远远看到有道身影打着伞蹲在门外，姜然心里咯噔了下，以为是闫寒在守株待兔，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　　　　刹车往前滑了一段，渐渐看清那人的样貌，姜然不敢置信的睁大眼，加速开过去。　　　　“丽君！”姜然从车上跳下去，冲进雨幕一把抱住何丽君，“真的是你？”　　　　“是我，手机掉了，换卡后才发现没存你的号，给你妈打她说你在工作室我就想等一等，没准能见到你。”何丽君又哭又笑，“幸好我没走。”　　　　“你妈她怎么样了？”姜然放开她，低头瞥见她胸口的白色绢花，再次将她抱住，“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已经麻烦你很多。”何丽君哽咽出声，“今天头七，我给她烧完纸才回来的。”　　　　姜然抿紧嘴角用力拍了拍她的背，什么也没说。　　　　何丽君跟她一样也是单亲家庭，不过她比自己幸运，她的妈妈非常爱她人也非常的温柔。　　　　上高中的时候，姜然没钱住校，在家也经常吃不上饭，几乎天天上她家蹭饭吃。　　　　后来上了大学，两人不在一个学校关系却依旧很好。三年前，何丽君的妈妈执意回老家照顾外婆，何丽君也跟着回去。　　　　谁知安稳的日子过不上两年，她妈便患上肝癌。　　　　半年前，姜然把自己最后一笔储备金借给她，本以为她妈手术后能暂时抑制住癌细胞的扩散，谁自再见面竟然是这个结果。　　　　姜然回过神，掏出钥匙打开大门，“先进去吧，雨太大了。”　　　　何丽君拖起脚边的行李，红着眼先进了店内。　　　　姜然回车上拿下打包的煲仔饭交给她，上车开去停车场。　　　　“我辞了老家的工作，以后跟你混。”何丽君抱着水杯，嗓音幽幽，“外婆走了，我妈也走了我留下已经没什么意思。”　　　　“你不嫌我这庙小就行。”姜然失笑，“先吃饭，待会再好好合计。”　　　　她的工作室原来一共四个人，后来助手跳槽逸雅，顺便把另外两个员工也带走了。店里的生意也跟着一落千丈，之前谈妥的订单纷纷被取消。　　　　姜然很是消沉，做什么都提不起劲。　　　　今天刚恢复了一点元气，没想到何丽君会出现。　　　　“你不嫌弃我就行。”何丽君叹气，“你妈跟你的关系还那样啊？都这么多年了。”　　　　姜然耸肩，“对她来说，这件事一辈子都没法过去，除非那个男人死了。她还这么恨，说明那人活得很好，至少比她要好。”　　　　何丽君忽然不知该说什么。　　　　吃完饭，两人正计划着怎么把工作室重新开起来，门外忽然停下一辆黑色SUV。　　　　姜然见有人上门，眉头皱了皱不悦下楼，“今天已经打烊了，明天趁早。”　　　　“姜小姐是吧？”来人客客气气地递上一份资料，“我们想跟你定制一套男士礼服，这是尺寸。”　　　　姜然偏头，视线从那人肩头掠过去落到SUV后座上，笑了：“闫总这是要扶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