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寒本不想下车，见姜然认出自己不得不开门下去。　　　　分手一年，他又交往了两个女友，相亲也去了无数次。前晚其实也是去相亲，看到她的一瞬间，他忽然发现这一年交往的也好，相亲的也好，都不如她。　　　　姜然是他交往过的，唯一一个不是因为他的钱而爱她的女人。　　　　见多了一坐下来就表示自己愿意交往，甚至可以马上去领证跟他生娃的相亲对象，姜然的样子渐渐变得清晰。　　　　他从不吃回头草，却在意外遇到她时，瞬间决定重新追求她。　　　　照影分楼上楼下两层，一层是展示区兼营业区，楼上是工作室。闫寒往里一站，空间顿显逼仄。　　　　姜然勾勾嘴角，笑了，“换车了？”　　　　闫寒点头，“想试下别的车型。”　　　　自打成年，他就没换过车。昨天在停车场看到她的五菱小面包，又在路上被她甩开，他忽然就觉得车库里的保时捷异常碍眼。　　　　“闫少来错地儿了，照影只卖女装。”姜然脸上笑意依旧，眼神却冷的跟冰碴似的，“请回吧。”　　　　闫寒不悦蹙眉。　　　　生意场上听人称呼一声闫少，他没什么感觉，这称呼从姜然嘴里出来，总觉得有那么几分鄙夷的意思。　　　　她以前那样爱他。　　　　“不走吗？”姜然转身上楼，“或者我请警察过来送送闫少？”　　　　闫寒的脸色冷了下去，“只卖女装？正好我母亲很喜欢你设计的衣服。”　　　　当初就是因为他妈很喜欢照影的衣服，他们才认识继而交往。　　　　姜然脚步顿了顿，慢悠悠回头，“喜欢也不卖了，今晚已经打烊。”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他的生意不做。　　　　闫寒瞥一眼助理袁鹏，转身出去，“把店里所有的衣服都买下来，什么时候开门什么时候买。”　　　　袁鹏张着嘴，木然点头。　　　　他没看错吧？从来不乏追求者的BOSS被人鄙视了？！而且还是当面鄙视！　　　　视线不由自主的落到姜然身上。　　　　颜值满分，身材满分，确实有骄傲的资本。袁鹏眨了眨眼，恍惚想起她是闫寒的前任女友之一，嘴巴无意识张大。　　　　这一手欲擒故纵的把戏，他不信英明神武的BOSS没看出来。　　　　有往上爬的通道，甚至能一脚跨越阶层，稍稍拿乔也是可以理解的。　　　　太过就不好了，闫寒从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甩了她。　　　　袁鹏还在那发散思维，两个正主一个上了车，一个上了楼谁都没搭理他。　　　　他回过神，忍不住又往楼上看了看，捏着闫寒给的资料掉头出去。　　　　黑色的SUV驶离，楼下很快安静下来。　　　　姜然也没了心思继续在店里待下去，招呼何丽君带上换洗的衣服，关门回家。　　　　工作室这边能住人，可她不太放心她妈，也有很多话要跟何丽君说。　　　　“追求者？”何丽君含笑打趣，“哪儿得罪你了，生意都不做。”　　　　她没下楼看，只听到姜然说打烊了，再喜欢都不卖。　　　　“是前男友，想吃回头草来着。”姜然眯起那双桃花眼，风情一笑，“姐不稀罕。”　　　　何丽君讶然。　　　　“分手已经一年，前晚去吃饭遇到了，大概脑瓜被驴踢了忽然而然跟我说复合。”姜然耸肩，“不谈他，我们走吧。”　　　　何丽君笑笑，没再多问。　　　　到家还不到8点，姜然去切了点水果，窝进沙发里跟何丽君闲聊。　　　　听说她妈手术后癌细胞还是不断扩散，姜然抬手拍了拍她，无意识望向墙上的时钟。自己的妈今晚估计又得到凌晨才回家，还有可能跟昨晚一样，醉的一塌糊涂。　　　　“宣传的事交给我，我学这个的，之前在这边也做了一年策划。”何丽君扬起淡笑，“打杂的事也交给我，照影是你全部的心血，不能就这么垮掉。”　　　　姜然眼眶红了红，伸手抱住她久久不出声。　　　　连她的朋友都知道照影是她的梦想，也是她全部的心血，她妈竟一点没看出来，除了奚落她再没别的可说。　　　　“她还在总归是好事。”何丽君轻拍她的背，眼眶微微有些发红，“日子要向前看。”　　　　姜然闷闷应了声，松开手拉她去洗澡洗漱。　　　　何丽君坐了一天一夜的车，早就困极，洗完澡挨床上就睡了过去。姜然关上灯，穿着睡衣窝到客厅的沙发里，出神看着时钟。　　　　还活着让她嫌弃让她愤恨，确实是好事，至少……还算是个家。　　　　又是凌晨醉酒而回，姜然看着早就不再年轻却还很中二的姜宝珠，先前的那一点牵挂散了个彻底，嘴角死死抿紧。　　　　她能换个妈多好。　　　　早上起来，她妈已经出门。姜然带着何丽君一块去工作室，雨比昨天又大了些，整条街都冷冷清清。　　　　两人简单对付完早餐，姜然上楼画设计稿，何丽君在楼下打扫顺便重新安排展示区。　　　　10点多，有顾客上门，一下子买走了两套春装。　　　　姜然盯着屏幕上的收款提示，冷笑一声，随手丢开手机。　　　　高高在上的闫少倒是知道走迂回路线了，可那又怎样？有钱赚她当然不会傻到不赚，复合免谈。　　　　这场雨连着下了四天，照影的衣服全部卖光一件不剩。　　　　何丽君看出其中的门道，又好笑又心疼姜然。　　　　她需要的不是这样的追求……　　　　周六天气彻底放晴，店里已经没什么可卖的。姜然一早起来，拦住准备出门去爬山的姜宝珠，淡淡开口：“我要搬去店里住。”　　　　“该不是去跟哪个瞎了眼的男人同居吧？”姜宝珠嘲讽一笑，弯腰换上运动鞋，“记得收钱，别白白被人睡了回头找我哭。”　　　　姜然收回手，暗暗磨牙。　　　　姜宝珠也不看她，穿好鞋子自顾开门出去。门关上的一瞬间，她脸上的嘲讽表情散去，只余深深的担忧。　　　　姜然像她也像极了那个负心汉，尤其那双桃花眼。每每看到，心里就无法遏制的冒出怨恨，冒出越积越厚的悔意。　　　　她不该生下她。　　　　不该用孩子去祈求那个人回头，她的青春她的事业她的爱情因为姜然全部葬送，大半生不得安宁。　　　　搬出去也好，省得两看相厌。　　　　只是……终究还是担心，姜然到底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上午9点多，阳光普照。　　　　风吹过来，夏初的气息愈发明显。姜然一路把车开的飞快，嘴角止不住上扬。她的设计稿已经完成，有了何丽君的帮忙，很快就能做出成品。　　　　好运似乎也来了，连着接了好几张定制的单子。　　　　闫寒没再出现，不知道是退缩了还是别的原因，反正她也不在乎。　　　　这种有钱的公子哥，习惯了被人追捧，能放下身段去追求人就怪了。她也没觉得自己能有这么大的魅力，可以让对方甘愿改变。　　　　不出现对她来说是好事。　　　　她爱他的时候他不屑一顾，如今她不爱了谁都不爱了，只管自己快活。　　　　将到货的布料搬上车，姜然仰头看了眼蓝得让人通体舒畅的天空，鬼使神差的想起郊外的庄园。　　　　住进去的人是男还是女，抑或是一家人？　　　　趁着有时间天气又好，姜然给何丽君去了个电话，心情愉悦的往郊外开去。　　　　白天和夜晚的庄园是不同的两种风景。没了雨幕和灯光的渲染，整个庄园破败又荒凉，没点看头。　　　　姜然有些失望，除了伸出围墙的紫荆花，再无可拍的素材。　　　　转头去拿车，身后忽然传来闫寒的声音，“你来找我？”　　　　姜然恍惚有种哔了哈士奇的错觉，冷冷回头。难得，他身上的黑白套装总算换了下来，一身灰的休闲运动装让他看起来年轻不少，气质也温和了许多。　　　　美的东西总是能让心情愉悦，她大大方方地看了他一会，勾起唇角淡然一笑，“路过而已，闫少想太多了。”　　　　闫寒嘴角抽了下，发出邀请，“喝杯茶再走？”　　　　姜然“呵呵”一声，正回脑袋大步朝自己的五菱小面包走去。早知道这庄园是闫寒的，她打死都不会跑这一趟。　　　　闫寒眯起眼，没追上去。　　　　姜然是无意中过来的，还是认识陆怀瑾？这庄园迟迟卖不出去，怎么才落到陆怀瑾手里，她就出现……　　　　破烂到可以报废的五菱小面包转眼驶出去，身后的大门“吱呀”打开，露出一张轮廓分明，俊雅逼人的男人面孔。　　　　待大门开了完整的一扇，男人抬脚走到闫寒身后，笑容温润：“你什么时候认识开五菱小面包的人了？”　　　　“前女友。”闫寒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偏头看他，“回头再来陪你，我今晚有约。”　　　　陆怀瑾略略颔首，视线落到小路的另一头。　　　　五菱小面包只剩下小小的一个点，正往山坡下飞速开去。记忆里，有个人也有一辆五菱小面包，破烂到能去报废的小面包车。　　　　她穿着极致优雅的旗袍，长发披散，开着那辆煞风景的五菱小面包，却诡异的和谐。　　　　姜然……陆怀瑾默念一遍这个名字，心底忽然有些苦涩，嘴上却忍不住调侃闫寒，“想吃回头草了？”　　　　“嗯”闫寒嘴里发出一声单音节，转头往回走。“她很特别。”　　　　陆怀瑾笑笑，没来由的又想起姜然。　　　　她也很特别，特别到即使分手两年还能清晰想起她的样子，想起她那双勾魂摄魄的桃花眼。　　　　“我今晚正好也要见个朋友。”陆怀瑾揣在裤兜里的手动了动，笑道，“我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孩，能让你在分手后还念念不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