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友一听,登时泄了气,肚子忍不住一凸,向顾子湛大吐苦水:“憋死我了,刚才一直吸着气,就怕我这肚子暴露了我并非读书人的本质。”
邢康在一旁听着,忍不住也笑出声来,跟着打趣道:“果然是浅色衣衫与傅老板更衬,平日里大理寺的玄色官袍倒是令明珠蒙尘了。”
傅友听到上官打趣,倒是难得的红了脸。忙摆摆手,不忘推销道:“诸位贵客莫要打趣我了,快些里面瞧瞧,本店物美价廉、童叟无欺!走过路过,莫要错过!其中还藏有珍品,能否选中,全凭运气!”说罢,便仔细介绍了盲袋的买法,专门说明其中印有“逍遥”二字印章的,便是上上佳品。
顾子湛率先上前查看,在傅友悄悄递来眼色的示意下,拿起了其中一个锦袋。
撕开封口的粘纸,解开丝带,顾子湛从锦袋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宣纸。小心展开,站在她身旁正目不转睛盯着的邢康便惊呼出声:“这、这竟是佶牙公的《寿山石》!”
说罢,忙从顾子湛手中接过纸,仔细端看起来。一边看,一边忍不住连连赞叹:“妙哉!妙哉!这山石、这流水、这松柏,当真是佶牙公的手笔!”忍不住又向旁人介绍起,《寿山石》画的并非是一块石头,而是整幅山景,山中松柏葱葱,精妙之处便在于,这山间流水,从上至下,恰好勾勒出一个“寿”字。
看到纸边,邢康兴致正高,却发现画被切割开了,上上下下又看了几遍,忍不住问向傅友:“傅司直,这画怎的不完整?其余的部分呢?”
傅友眼看着在邢康之前那番情难自禁的解说下,已经有好几人跃跃欲试了,此时心情大好,手指着旁边放在一起的七个锦袋,哈哈一笑说道:“便在这其中!邢寺正可还记得下官先前所说,八个锦袋为一整套,您手上这个,只是《寿山石》的八分之一罢了!”
邢康乍见名画太过激动,一时忘了傅友先前的介绍,如今便也反应过来。他身为大理寺寺正,算下来每月的俸禄为十五两银子,但四十来岁的年纪,上有老下有小,需要维持一大家子的生计,一下拿出六两银子买个全套,还是有些肉疼。
正犹豫间,顾子湛在一旁开口,对傅友说道:“傅兄,这幅《寿山石》,我全套买了!”边说边给傅友递去了六两银子。
傅友顿时眉眼弯起,笑嘻嘻的接过银子,对顾子湛吹捧道:“顾世子好眼光!您这是小店开张的第一单生意,给您奉上一张小店的礼券,下次再来,便可免费挑选一个盲袋。”说罢,给顾子湛塞了一个精致的硬纸卡片,上面写了“捌佰”二字。卡片摸起来纹理分明,显然做过特殊标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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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子湛笑着收了,当下又将其余七个锦袋拆开。邢康紧跟着顾子湛,将这八张纸拼在一起,便见到了一幅完整的《寿山石》。
邢康忍不住又赞叹起来,脸几乎要贴到画上去,简直爱不释手。但仔细观赏之后,便发现后来拆开的那七张纸上的画,似乎又与第一张有些微不同。
第一张宣纸上的山石流水运笔自然流畅,浑然天成的灵气跃然纸上,再看其余的七张,虽然也是佳作,但有了第一张的对照,便显得有些呆板匠气了。端详一番,邢康便发现那第一张纸的左下角,印了一方小小的“逍遥”二字。
拿去问傅友,傅友拍着自己收不回去的肚子,笑着解释:“这一张是‘逍遥先生’所做,自然更胜一筹。哎呀呀,顾世子真是好手气,第一张就能抽到‘逍遥先生’的大作,看来您与她真是有莫大的缘分呐!”
顾子湛在一旁差点笑场。
其他人不知其中缘由,也纷纷对顾子湛的运气羡慕不已。
眼看着已经又有几人交了银子选中锦袋,傅友依照顾子湛给他的推销策略,讲明第二和第三位购买的客户,可以得到印有“伍佰”字样的卡片,下次便能抵五百文;剩下的从第四位到第十位,都可以得到“叁佰”的卡片,同理按三百文抵用。
同时,凡是购买过的顾客,皆在账簿上登记了名讳与私印,依照一两银子抵一分的方法折算成积分,可在日后博众堂搞促销活动时用以兑换。
很快,这十个名额就满了,当下众人又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对着手中的书画作品观赏点评起来。只是再没有人能抽到逍遥先生的作品,令人又是可惜,又激起了再次购买的冲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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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友渐渐退到一边,看着店里热火朝天的景象,乐得见牙不见眼。
顾子湛见邢康也买了两个,但都没有抽中印有“逍遥”二字的,显然有些意犹未尽。知道他家中不大富裕,便将手中那个“捌佰”的卡片塞进他手里。
邢康想要推辞,顾子湛连连摆手,硬拉着他收下。顾子湛可清楚的很,要没有邢康先前那一番声情并茂的义务讲解,又哪里会有这么多人踊跃购买。况且,邢康刚才可是对逍遥先生赞誉有加、十分推崇,听到有人夸楚澜,可是比听到夸她自己更令人开心。
推辞不过,邢康只得收下,当下,便又去挑选了一个。这回,邢康抽中的是欧阳鲲的《山关越》。
欧阳鲲是几代之前的一位皇室后裔,归顺后来的王朝之后,被封了安顺侯,一生郁郁,不久便英年早逝。他诗词书画皆是非凡,尤其这首《山关越》,满是对旧日富裕生活的追忆和对故国统治失败的反思。大昭文风开放,对先前朝代的文字并无忌讳,所以这首朗朗上口的《山关越》可谓是家喻户晓。
但这欧阳鲲的字画,流传下来的却是极少,所以虽然内容早已为人熟悉,见到这难得一见且水平很高的临摹品,还是令邢康惊喜不已。即便这并非出自逍遥先生,也依旧是物超所值。
众人皆是尽兴而归。
夜深打烊时,傅友粗粗算了一下今日的流水,竟卖出去一百多个锦袋,得了近百两银子。刨去各项成本,净赚五十两。与顾子湛四六分成,二十两银子快比得上他在大理寺半年的俸禄了。
一天就能赚这么多,傅友觉得自己真是跟对了人。又搔搔头,心里感慨,自家小表姐也确实有眼光,日后嫁给这么一个招财郎君,整天在家数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