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孝霖这几日心头挂了些事,瞧着莫夏蓉时才觉稍稍安心,奈何这几日她沉迷于赚银子,连他想同她说上几句都难,更何况是旁事。 他也只能独守空房了几日。 除夕之夜,夏蓉随会去前院同威远侯夫妇吃团圆饭。 因着府里的人少,只六人围坐于桌旁,魏大奶奶说着讨喜的话哄得二老开怀不已。 夏蓉偷偷打量了自家夫婿一眼,复又埋头顾自吃菜。 这些时日她打赏出去不少银子,进得远赶不上泼出去的多,肉疼的她恨不得趁着今日这顿吃个回本。 “父亲,母亲,自二弟婚后,孩儿觉得身子大好,想出年谋份差事,不能总受双亲庇护。” 一旁的大奶奶正哄得魏夫人笑了一番,便听得魏孝明说道。 他若直言想当官了,那也无可厚非,然这话非得扯上魏孝霖,听着便让人觉得不适了。 这冲喜的法子是某个道士所言,而今想想怕是这个道士也是他们的人吧。 “明儿,不急,你这身子刚有起色,万万急不得啊,且再养养吧。”魏夫人扫了眼魏孝霖,才对着亲儿细声软语的劝着。 “母亲不必担忧,世子爷这几日气色红润,每日顺着妙镜湖走上大半个时辰也不见喘气的,已然是大好了。” 大奶奶在旁附和,时不时与魏孝明深情互视一眼,瞧得夏蓉浑身不自在,心道半个时辰不见喘气的,那不是死人了。 身旁的魏孝霖未作声,只是偶尔替夏蓉夹些她够不着的菜,仿若他们不在似的未受防碍。 “哦,当真好了?”一旁的威远侯也忍不住插进话来。 大奶奶兴起,笑道:“可不是,这回当真是遇上了高人了,二弟这一娶妻,世子爷的身子便利索起来,母亲,咱们改日可要去好好谢谢乾元道人。” 魏夫人自是连连应允,婆媳二人甚至还讨论起以何物做谢礼。 夏蓉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言的,勾了勾唇角,开了腔。 “母亲,二嫂,你们去寻这什么道人的时候,可定要带我啊,若当真如此灵验,我也需替相公去求求这位道人,叫他想个法子让相公能谋个好差事才是。依我相公这健硕的身子,必定更能为朝廷出力。” 在坐几人因着她的话而怔神了片刻,魏夫人果然变了脸色,正要开口,却被威远侯一个瞪视闭了口。 “无稽之谈也唯有你们这些妇人坚信,眼下正是走亲访友之时,莫要不务正事,尽想些旁门左道的。”威远侯胡子一吹眼一瞪,魏夫人和大奶奶便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魏孝明睨了妻子一眼,道:“父亲,我的身子当真好了,该报效朝廷了。” “此事稍后说,这几日你们都顾好自己的事儿。” 众人应是,只有魏孝霖从头到尾未置一词,直到宴席结束,他皆是一副如入无人之境,顾自吃饭的模样。 饭后,威远侯便打发了魏孝霖夫妇,夏蓉猜测他们四人应是去商议魏孝明谋官之事了。 两人回到自个儿的院里,魏孝霖命红香又去小厨间烫了壶酒,备了几碟小菜过来,现如今小厨间里的婆子们受了夏蓉的银子手短,到也不敢再明目张胆的与她们作对了。 不过片刻的功夫,红香便端着东西送了进来。 “相公还未吃饱?”夏蓉卸了钗环,看到送进来的东西,转而问他。 魏孝霖未答她,她亦习惯了。嫁人之前便听说她这相公少言,嫁过来后才发现是真得少,而后想想,新婚之夜他能同自己说那么多话,大抵是这个男人想骗自己的身子吧。 习惯了他的少言后,她便学会了自个儿想,想着许是他方才席间因着其他几人没什么胃口,眼下回来又觉得饿了,便让红香将东西放到了东次间的炕桌上。 “过来陪我饮杯酒吧?”她才准备回寝房铺被,忽闻得他在东次间如是说道,便停了手踱了过去。 一瞧炕桌上的碗筷是两副,原是他早打算好了的。 “今儿个除夕,你总不会还要做女红吧,夜里烛火暗,日后少做些吧,仔细坏了眼睛。”见她怔怔地站着,他伸手将人拉了过来。 夏蓉在小桌对面坐下,看着他替自己斟了杯酒,细细回想才惊觉自个儿的确有好几日未曾同他好好说话了。 初嫁之时,她便寻思好了,不管他是否中意自己,她是想与他好好过日子的,早前夜里她总想引着他多说些话,也不过是想多了解自己的夫婿罢了。 只可惜,她的相公也跟寻常男子一样,上了床榻想得最多的便是那个事儿,虽有粗狂,但终究也有温柔之时。 一想到此,她忽然起身,从一旁的绣花笸箩里翻出了个荷包,回到炕边递了过去。 “那日相公说妾身未曾送个荷包给你,这几日妾身赶制了一个,还望相公莫要嫌弃。” 寻常的荷包不是福禄寿喜,便是花鱼虫竹,她虽想做个新鲜的,但最后还是绣了个青竹的图案,只因她觉得他像竹,看着寻常不扎眼,却也有自个儿的傲气。 他接过,细细打量一番,而后郑重收入怀中:“终归是娘子的一翻心意,我如何会嫌弃,我欢喜得紧。” 她笑了笑,端起酒杯:“相公,这杯妾身敬你。” 除了成亲那日,他们便不曾相对饮酒,此时执杯而望,不过月余的光景,却叫她恍然如梦。 对面之人执手饮尽杯中之酒,她自是不敢,只是小小啜了一口,又忙夹了菜塞进嘴里,以期压下那冲鼻的酒气。 “你,当真觉得我的差事不好?” 她正大口的嚼着,蓦地听到他的问话,不由抬起头,须臾才明白他的话,笑着摇了摇头。 “相公的差事妾身不甚了解,但至少有份活计,若相公也同世子爷一般整日在家,予妾身而言,那才真得是无用的纨绔子弟,叫人瞧不起。” 因着她的话,倒叫他大笑了几声,而后又自饮了一杯酒。 “相公觉得妾身何处说错了?” 见他笑得异常,她还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然回想了一番,也未觉得何处不妥。 “夏蓉?” “啊?”她愣了愣。这是头一回他唤自己的名,她曾以为他许是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他原是晓得的啊。 “我的上锋高指挥年后要去齐阳,他问我是否要随他同去。”他没头没脑的说着,双眸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本就因着饮了酒而双颊微微泛红,此时又被他瞧得脸颊发烫头昏昏,不过稍稍一体会,到也明白他的意思了。 “相公是想去吧?”她说着,心思却乱了。 侯府生存不易,若他去了远地,独留她在候府,这日子还有何乐趣。 他点点头,看着她叹了口气,一手端着酒杯欲饮未饮,纠结了半晌又默默放下了。 “相公想去,妾身绝不拦着,只是妾身入侯府不过月余,若相公就此离家远行,妾身在家亦不知该如何与公爹婆母相处,若是相公应允,可……” 她斟酌之下说出的话却未说完,但被他打断了。 “你想随我一同前往?”他淡淡地眸子望着她。 “不错,若是相公允准,妾身想随相公同往。” 这年头,相公远行,妻子随行亦是常有之事,那些外放的官员不是带着正妻便是带了小妾,他虽不是去当官,但带个妻子过去服侍也说得过去吧。 “齐阳离京数千里,此去路途遥远,且那又是贫脊之地,你当真要去?” 他何曾未动过这念头,齐阳之行他不能弃,但放任她独自面对侯府众人他实不放心,若带她同行,势必随他餐风露宿,但前往齐阳却又是前途未卜之举。 他已思前想后犹豫了好几日,直到今日听她在席间那番话,才终将此事说了出来。 “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妾身嫁入侯府也不是为了高床暖枕,锦衣玉食,本是父亲之命,然妾身即已嫁你为妻,自当以相公为尊,与相公共同进退。” 她为了能令他松口带自己同行,就差指天发誓,表明真心。 谁知他这一去要多久,若是几年不回,难不成便让她在侯府替他空守着庶子这个位置?若真将她留在府侯,她至多挨上半年,半年之后她怕是挨不住要自请下堂去了吧。 “妾身知晓相公鸿鹄之志,在京城却是难以施展,妾身不管相公想去何处,去多久,只求带着妾身同行。” 他的神色如常,也不知是否被她说动,心中惴惴不安,思绪转得飞快,她甚至寻思若他顾自而去,她是否该寻长姐与长兄相助,来个千里追夫,兴许还会成为一桩美事。 “也罢,你心中即已有计较,便随我同往吧,只是齐阳清贫,你需心中有数。”末了,他还是答应了。 他原便放心不下她,若是独身之时,何来这些烦忧。但若独身,怕是父亲和魏夫人也不会轻易允他离府的。 “多谢相公,哪咱们何时出发?妾身也好早做打算。” 予夏蓉而言,去齐阳虽苦,但可离了侯府,少了魏夫人与大奶奶,她能过得更自在。而在离京之前,她需将随嫁的值钱物什都处置变卖,无论去了何处,总是银子最好。 “不急,咱们要离家,需过了父亲与夫人那一边,还要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