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有何事?”夏蓉笑意款款,因着心中畅快,连带着脸上的喜色也未曾收敛。 面对威远侯的怒火,魏夫人怕有得解释,今儿夜里定是不会来寻她的麻烦了。不过,明日便难说了。 然即便明日魏夫人质问她也不怕,无凭无证的,反倒是她,有理有据的,魏夫人若抵死要将这罪名坐实,又能怎样,总不至杀了她吧。 借着琉璃灯的光亮,钱妈妈看到她更为灿烂的笑意,心中冷哼了一声,然面上不动声色,冷言道:“今夜侯爷与夫人有事相商,早前夫人便交待下了,请安免了,二奶奶明早再来吧。” 夏蓉知晓了事因,也失了再听墙角的兴致,也不管这是她的话还是魏夫人的意思,笑应着允后便带着红香回转。 她急于回去告之魏孝霖此事,顺道还有一计需他出力,将他拖下水总好过事发后她一人顶着。 回了屋,魏孝霖果然还未睡下,仍如她出去之前执书靠在床头看着,她只扫了一眼,进了东次间洗漱,须臾便着中衣进了寝房。 “今日不曾为难你?”他听到动静却未抬头,只问了一句。 “未曾见到夫人,不过在廊下站了站便回来了。”她边说着,边手脚并用的往床内侧爬去。 而他却笑了:“哦?难道今日的月儿也是自西边出来的?” 夏蓉闻言,往他的方向挪了挪,一同靠在他身后的大迎枕上,嘴上又是一阵溜须拍马:“还是相公神机妙算,帮妾身了了后事,今日侯爷也知了此事,许是这会子已派人去查了。” “你晓得便好。”他翻了一页,未置他词。 她想了想,将适才于魏夫人房外听来的话同他说了一遍,而后又道:“相公,妾身还想做件事,不知相公可否相帮?” “且说来听听。” 他嘴角噙了抹笑,看得夏蓉隐隐觉着自己像要被他一道算计了去,不过再一细思,眼下可是她想算计他的家人,两相一比较,觉得即便他同自己挖了个坑,她还得跳下去较好些。 “红香的女红不错,妾身虽比不得她,但绣些小件还是拿手的,故而,妾身想绣些东西,拿出去寄卖。”她说得婉转。 然话音方落,他便扭过头来打量她,她便晓得,他知道自己的打算了。 “外头的事我来,介时你只需将东西交予我便是。”他抛下一句话,又收回目光看书去了。 夏蓉应了一声,便径直躺下了。 要说同聪明的人打交道便是叫人觉得畅快,但若是摊上了这么个聪明的夫婿,就有些让人应对不得了。 翌日,她早早地起身去向魏夫人请安,然才进了院子,便被钱妈妈堵了,道昨夜夫人未曾歇好,受了些风寒,免了今日早起请安之事。 夏蓉知魏夫人不是因着昨夜被威远侯斥责而怒火中烧生暗气,便是与魏大奶奶正商议着如何收拾自己。 不过能免了今日请安,到是好事一桩,她乐得赶紧回去实施她的大计。 回了屋子,她便将林妈妈和红香叫进了屋里,三人在东次间坐定,夏蓉便将昨儿她想了半宿的计策安排起来。 “林妈妈,这里有些碎银子,你且拿去打赏给院里的人,尤其是厨房里的那几个老妈子。” 林妈妈不解而问:“二奶奶,那些丫头婆子一天到晚不干活,尽想着同我们如何作对,您怎反倒还赏银子啊?” 夏蓉笑了起来:“有钱能使鬼推磨,之前我不用这招,不过是想看看咱们院里有哪些鬼,如今用这一招,自是我另有打算。” 一旁的红香坐不住了:“二奶奶,您有什么打算就告诉咱们吧,奴婢们眼拙脑笨,实在不知您的用意啊,若是不小心出了差错可如何了得。” 夏蓉点头,她原本也打算将自己的谋划告诉她们的。 “从今日起,红香与我要多做些女红,然后拿到外头去寄卖,如买包子一样,那是人家苛待不肯给吃,如今,我们为了口吃的只能用银子收卖人心,银子有出自需有入,只能靠制卖些小物件来填补了。” 短短一番话,便让林妈妈与红香了然,不过是换汤不换药的法子罢了,但效果定然不错。 红香一想起随夏蓉去给魏夫人请安时遇上的场景,便笑了起来。 “二奶奶这法子好啊,指不定过些时日,夫人又要被侯爷责骂了。” 夏蓉摇摇头,叹了口气:“我倒不是想瞧见她被侯爷责骂,只是想着她与大奶奶能消停些,如此,咱们的日子也好过些,若是能将院里那些异心鬼给打发了才是最好。” 两人点点头,林妈妈握紧了手里的荷包:“既然二奶奶已思虑周全,那老婆子照做便是。不如晚些我再跑趟大姑奶奶家里,再去求她一次,还是请上回那丫头帮着拿去卖吧。” 夏蓉却摇头否决了她的主意:“不必了,这一回咱们只管绣活,外头的事,自有姑爷会处置。” “二奶奶说什么?您是说姑爷么?他竟也会帮咱们?这做得可是打侯府脸面之事啊。”林妈妈初闻,心中一惊。 夏蓉瞧着惶惶不安的两人便觉好笑,她们不知魏孝霖的心思,有此担忧也是常理,然她也不能尽数告之,只能寻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所幸你们姑爷还是个心疼人的,那包子之事还是他替咱们掩过去的,晓得咱们在府中不易,可他更不易啊,偶尔做些无伤大雅之事,他也不会为难,我瞧着他也挺有兴致的。” “可是……”林妈妈仍有些忧心。 “好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林妈妈你去忙吧,红香同我寻些料子,咱们今日便动手,先做些小物件。” 说完,她站起身,其他两人自不能再坐着,林妈妈拿了荷包,嘴里到念叨了一句,左右快过年了,便当是提前发的岁钱吧。 林妈妈的话倒叫夏蓉记起桩事儿,她嫁入侯府一月有余,眼见着便要过年了,这走亲访友所需之礼她未曾备过,看来,接下来还有得头疼啊。 只是,这卖绣品之事略微有些耽搁,她得先备礼,便让红香独自先做着,待魏孝霖回来同他提及此事,他到是说了件令她开心之事。 侯府的亲戚往年是不需他出面走动的,这礼自然便不必费神,就算是今年他娶了新妇要走动,这礼也该是从公帐出,大抵会如往常,从库房里随意选选送出去便是了。 如此,她便只需备些娘家亲戚的礼品,也幸得他们莫府祖籍不在此处,远亲、近亲皆不在京城,魏孝霖早前也有些家当存下,她在小库房里挑挑捡捡,不过半日便办妥了。 不过隔日给魏夫人请安,倒是觉得意外。 她即便是多忍了一天,以魏夫人眦睚必报的性子,见了她不是破口大骂,便是要揪着此事问个清楚明白的。 然这回却同转了性子,见了她不过是冷眉横眼,不肯搭理她罢了,皆是一旁的大奶奶笑盈盈与她说了几句,就叫她回去了。 且还借口要准备过年之事,忙得很,免了她年前这几日的早晚请安。 后来她将心中的疑问说予了魏孝霖听,他却是笑了笑,只抛下了一句: “你当她不想?不过是抓不到你的错处,不好下手罢了。” 她一思量,也是,门房便在那里,一问便知她的人可曾天天出去?便是那个买包子的丫头,他们也无从查起。 夏蓉安下心来,日日同红香窝在房里做女红,小如荷包、帕子,大如门帘,小袄子,有时夜里魏孝霖当差回来,发现她们还就着烛火,一枚绣花针上下翻飞着。 林妈妈忙完屋里屋外的事,也帮着裁裁剪剪,顺道还提醒了夏蓉一句。 “二奶奶,您嫁过来后,还未帮着姑爷做过一鞋一袜吧,即便侯府断然缺不了这些,但这可不是为妻之道啊。” 夏蓉听闻想得却不是这些,当即便让林妈妈翻出了魏孝霖的旧衣,寻了块墨青色的暗通袖花纹的织金娟,照着旧衣的长短裁剪了一身。 林妈妈还道是她一点就通,不想是她怕魏夫人她们查觉有异来搜查,介时她可拿此物对付过去,并让红香她们多制些荷包。 一来自己过年时走动许是会用上,二来,外头的铺子临过年节定然是荷包最走俏,毕竟大户人家打赏多,荷包靠着府里丫头如何来得及,大多还需靠外头购置。 三人目标一改,夏蓉拿拿放放地做衣裳,红香和林妈妈专心致致地做荷包,也亏得林妈妈虽年近四十,但还耳聪目明,做起针钱活来仍是利索的很。 四五天后,连着往日闲时做的,夏蓉一口气交给魏孝霖整整十个荷包,他一个个拿着瞧了又瞧,末了笑言道: “你们这荷包简单的有,细致的亦有,但为夫怎就未曾收过你绣的荷包呢?” 夏蓉怔了怔,须臾便笑了:“相公若有瞧上眼的,尽管拿去,不过这些都是林妈妈和红香做的,相公若不嫌弃我手拙,待我为相公做一个。” 他未语,只是点点头,将东西一股脑儿的收了起来,随之出了门。 夜里回来时,魏孝霖交给她几粒碎银,不足一两,但着实让她吃惊,还道是他倒贴了银子呢。 “你也不瞧瞧自己用的是什么料子,寻常人家哪里会来做打赏用的荷包,掌柜是个实在人,未压价,却也说了,这岁末年初的,还是寻常荷包卖得脱手。” 说罢又随手给了她一匹大红的兼丝布,径直转头去洗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