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香见她气定神闲,寻思着她心中许是已有对策,也不再耽搁,到了门口将人叫了进来。 “奴婢紫苏见过二奶奶,给二奶奶请安。” 夏蓉闻声才放下手中的书册,垂眸望去,只瞧见因她低垂的头而对着自己的发顶,上头只缀了几朵小珠花,衣着装扮也与一般大丫鬟无疑。 至少眼下看来,她在自己跟前还是想装着老实本分的,就不知私底下本性如何了,但能让魏孝霖防着的,想来也不是简单人物。 “抬起头来让我瞧瞧。”听说魏夫人安插在魏孝霖身边的丫头婢子都是个顶个的美貌,想来能做得了通房的,定然是绝色了。 紫苏微微抬了头,只是一眼,夏蓉心中便有了计较。 这个丫头只有用艳媚来形容,让人瞧着美则美已,但看得多了,怕是也容易腻,难怪魏孝霖允她处置,指不早就有腻了人家。 “母亲寻来的人果然一个赛一个的美貌,难怪你能成为相公的通房。” 这是夏蓉的真心话,想那魏夫人为了寻这么个美艳的通房丫鬟,花了不少心思吧,而魏孝霖终归是个男子,到了嘴边的肉,岂有不吃的道理。 “回二奶奶,奴婢只是个丫鬟,日后也会尽心尽力服侍二少爷和二奶奶的。”紫苏垂下头,恭恭敬敬地说着。 紫苏早便打听过了,二少爷的正妻虽说是嫡女,不过是出自低贱的商户人家,与侯府这等高门大户难以相比。 若不是夫人怕二少爷寻了大户人家,有了岳家的势力,也不至于让眼前这个女人占了正妻之位。 可恨她尽心服侍二少爷近两年,却寻不到机会诞下一儿半女,不然也能叫这位二奶奶膈应许久。 “你有这么份心便好,左右我这边服侍的人多得是,到是二少爷那里……”她说着,突然顿了顿,漆黑的眸子一闪,转了话头,“你可是侯府的家生子?” 紫苏原正准备听她对自己日后的安置,哪料她说着说着却忽地转了话峰,只得如实回道:“奴婢是夫人自牙婆子那里买来的。” “哦,那不知你进府时几岁?”夏蓉又问。 “回二奶奶,十……十二岁。”紫苏回话时,便已查觉有异,只是不得不如实回答,她的事在这府里并非秘辛,随便一问便能问出,容不得她说一句假话。 夏蓉心中了然,但凡大户人家,讲究的规矩多得紧,买丫头也尽挑着年纪小的买,如此才好从小教起。 如紫苏这般十二岁入的府,定是魏夫人瞧中了她的样貌,特意为了魏孝霖买的。 若再想得无耻些,依着她的模样身段以及若有似无的媚样,指不定还是从哪个青楼里寻来的。 “你能在相公身边呆了两年,相公又不曾纳了其他妾室通房,想来也是欢喜你的。”夏蓉装着思衬道,“如今你住在何处?” “二奶奶未进门前,奴婢就在二少爷房中侍候,后来二少爷与二奶奶定了亲,奴婢就搬到后罩房暂住,待二奶奶进了门再做安置。”紫苏回道。 夏蓉看着她谦卑有礼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错不了,魏夫人他们打得算盘无非是想让魏孝霖沉迷于女色,最好日后还能与她这个正妻产生嫌隙,终至夫妻不和。 既然她们打着这个主意,她眼下似乎也不好将人直接打发了,总需顺着她们的意,装一装贤惠样。 于是,她笑了:“如此,你且委屈几日,暂且在后罩房住着,待我与相公商量了之后,再做安排。” 紫苏闻言却是难得的抬了头,显示一脸哀求的模样:“二奶奶,奴婢不过是个丫鬟,您就随便将奴婢安插在何处使唤吧,要不然日日让奴婢这么闲着,奴婢心里慌。” 夏蓉却笑得越发温柔了:“这如何使得,你是母亲放在相公身边的,自是与旁人不同,你且听我的,先回去,待我与相公商议了,便将你挪出后罩房。” 紫苏还欲说话,却被接了夏蓉暗示的红香给请了出去,只得不情不愿的走了。 “二奶奶,您当真还要留着她啊?”红香将人送出了门,见着她出了垂花门,这才回身到了夏蓉身边,将心中的疑问说出了口。 夏蓉端起茶杯抿了口,却发现茶水已凉,便怏怏地搁下:“她是夫人搁在二少爷身边的,眼下还动不得她,要不然,咱们更没好日子过。” “可是您瞧她那股子妖媚劲儿,就差跑到二少爷跟前抛媚眼了。”红香甚有危机感,看到紫苏相貌的那一刻,便替自家主子操心不已。 无奈偏偏主子还不上心,居然还将人放在身边,这不是给足了机会让那贱蹄子去勾引二少爷么。 “好了,将人放在后罩院,再寻个人看着些,别让她有事没事的跑出来,她遇不上二少爷的。”夏蓉晓得红香的好意,却也觉得她太过谨慎了,“跟咱们过府来的不是还有几个小丫头嘛,你挑个机灵的去看着。” 红香点点头,应下了,这事儿也就暂时搁下未提。 如此,夏蓉过了几日安生日子,连着她开始有些奇怪,为何魏夫人这些日子不曾刁难她了。 每日早晚请安也不过是问上一两句无关痛痒之事,就让她回来了。 她们越是这么和善样,她越是心里不安,思前想后觉得也只能同魏孝霖说一说。 这一夜,两人刚刚熄了烛躺下,她便开了口,将心中的疑虑说了出来。 “相公觉得,这是为何?” 魏孝霖听闻,却闷笑起来。 夏蓉侧过身,在暗夜中睁着眸子看向身旁的人,借着从明纸糊的窗户透进来的淡淡光亮,看着身旁的男子,问道:“相公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你这话问得就奇怪了。她们若日日寻着法子叫你不痛快,岂不是自个儿也要想得头痛,你也需让她们歇上几日,养精蓄锐才是。” 夏蓉想着这话虽好笑,却也有道理,毕竟深宅内院,能拿来说事的不过那么几桩,用过了再用便无甚效果了。 “那我也该养养精力,免得夫人她们突然闹出什么事儿,我招架不住。”夏蓉说着,躺平了身子打算安然入眼。 “夫人能如此想便对了。”他说着,却是翻了个身压上了她。 “相公,该睡了。”夏蓉一看这阵仗,便知他的心思。 虽如他们成亲有些时日了,但小夫妻新婚,隔三差五的行夫妻之事也是常理,如今她也稍稍解了其中滋味,却也怕他伤了身子。 “你将我的通房拘在后头的罩房,难道不该伺候我么?”他说着,话中尽是笑意。 夏蓉一愣,委屈道:“若相公想紫苏伺候,我现下便命人将她叫来。” 魏孝霖却是低头亲了她一口:“我就喜欢你伺候,你比她身子软,你比她声音甜,你比她令我欢愉,你比她……” “相公怎可说出这种羞人的话。”夏蓉闻之,恨不得将头埋到被子里去,然此时她的身上只有他,要埋也只能埋到他怀里。 “娘子,这可是闺房情趣啊。”他说着,大笑了一声。 须臾,屋子里便只余下旖旎的轻吟。 翌日大早,魏孝霖要去当差,夏蓉浑浑沌沌地起身替他穿衣,几次闭了眼,惹得他微有丝心疼,却又觉得好笑。 行走前,他塞了一物在她手里:“府里后院女子出门需腰牌,你若要出门,按理需向夫人索要,不过我想夫人未必会肯,这块你留着,想出府或是缺什么,就用这个出去。” 夏蓉握着手里冷冰冰的腰牌,却觉得心里反是暖暖的。 “这是相公的?相公的给了妾身,岂不是出入不便?” 魏孝霖整了整衣袖:“无妨,我要出入,又岂是一块小小的腰牌能禁得住的。好了,我走了。” 夏蓉点头,目送他离开后,将腰牌收了起来。 本想着再睡一会儿,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起身洗漱,吃了早饭去向魏夫人请安。 她原是打算待请安回来后再补个觉,哪知这一去却耗了大半日,不为别的,就是因着魏夫人与大奶奶又想出了新的法子来折腾她。 且这一回,还是联合了外人,魏夫人的表妹,裘远伯夫人。 “表姐,这不会就是你那新进门的二儿媳妇吧。”裘远伯夫人比魏夫人看着年轻许多,也是,这位夫人比魏夫人小四岁,不过三十五岁,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 魏夫人侧头扫了夏蓉一眼:“是啊,你也知孝霖的脾气,我寻思着如此下去,还不得丢了侯府的脸面,便叫人寻了清白人家的闺女给他做正妻,有了妻子在旁,想来他的性子也会收敛许多。” 裘远伯夫人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要说起来,我也是为了奇儿操碎了心,可他到好,一天到晚尽想着往外走,险些将他爹气出病来。” 魏夫人连连称声,陪同着也说了不少魏孝霖的坏脾性,夏蓉站于一旁,垂头不语。 此时,魏夫人身边的竹馨换了新茶上来,夏蓉便抬手替坐着的三人将茶盏都换了。 “表姐当真是好福气呢,大儿媳妇知书明礼,出自高门大户,虽说二儿媳妇门第是差了些,不过胜在勤快啊,你瞧,都不必提点,她就在这种小事上上心了。” 裘远伯夫人含笑望着夏蓉,但她怎么看都觉得这夫人的话言不由衷,更何况话意之中还带着浓浓地对她家门第的轻视。 “我只求着有人看得孝霖,虽说这门亲事门不当户不对,但我也不挑了。”魏夫人说着,嘴角噙着一抹讥笑。 钱妈妈挑起门帘子走了进来,到了跟前道是午饭准备好了,请几位过去,于是几人又起身出了门。 夏蓉原想找个由头离开,奈何魏夫人做得滴水不漏,以至于她根本寻不到开口的机会,只能一路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