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蓉跟随过去的时候,便寻思着自己怕是不止要受气,还得挨饿。 一进了堂前,当她看到桌边摆着的三张绣墩,就止不住的冷笑。 三人坐下,丫头婆子便开始上菜,夏蓉原是想在一旁干杵着,但今日这婆子都受了指使,一个个的尽是将菜端到了她跟前。 她转而看了眼在旁目不斜视,如瞎了眼的钱妈妈,只得动手将菜端上了桌。罢了,便当是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吧,按理,这也是身为儿媳该做的。 上完菜,裘远伯夫人才像是将将看到她这个人似的,笑道:“真是罪过了,二外孙甥媳妇怎还站着,快坐下吧,这府里有的是下人,不必你伺候。” 经她一提醒,魏夫人与大奶奶也似回了神,只听得魏大奶奶说道: “瞧我这记性,总觉得二弟还未娶妻似的,将二弟妹的位置给忘了,这可如何是好。嗳呀,钱妈妈,赶紧再搬个绣墩过来。” 钱妈妈闻声却未动,只是同魏夫人回道:“夫人昨儿个说府里有些绣墩缺边缺角,命我寻个木匠师傅来修修,今日木匠师傅进了门,这绣墩都送过去了,这三个还是我早早去取回来的。” 魏夫人闻言,连连点头:“是有这个事儿,那还真是赶巧了,既然如此,就搬张玫瑰椅过来吧。” 钱妈妈曲了曲膝,又道:“这桌子小,若放张玫瑰椅,怕是挤了,不然,先换张桌子?” 夏蓉冷眼看着她们一个个为难的模样,心想着自己若再不开口,怕她们这出戏下不来台,也显得她不懂规矩,没有礼数,岂不是称了她们的心。 左右她都委屈半天了,也不在乎这点功夫了。 “多谢母亲,姨母好意,不过蓉儿将将进府,姨母又是头一回来府里做客,还是让蓉儿服侍吧,这点儿尽孝的心,姨母可千万不能拒了啊。” 夏蓉说着,还取了一双干净的筷子,迈着莲步走到裘远伯夫人身边,替她夹了块鱼肉,挑了鱼骨,沾了酱后方放至她跟前的小瓷碟中。 “方才听母亲说姨母最喜这鱼肉,姨母可定要尝尝啊。” 她这一串动作大方得体,笑语盈盈,任人挑不出错处,裘远伯夫人在她炙热期盼的目光中,鬼使神差的取筷吃起了鱼肉来,竟全然忘了来时魏夫人同她说的话。 此后,三人频频出招,夏蓉不是装着未曾听见,便是细声软语的相回,闹得后来裘远伯夫人对着她的笑脸实在说不出恶言来,心中连连念叨罪过。 待从魏夫人处回来时,已近未时,夏蓉饿得手足虚弱,与红香回到院里便倒了杯已冷的水喝下,这才长松了口气。 红香急于去小厨房取饭菜,然一盏茶的功夫后,却是空手而回。 “怎么了,又没饭菜了?”夏蓉扬眉问道。 这些日子,小厨房里的那些人还算老实,每日皆是按她的要求行事,今日她过饭点才归,估摸着她们寻到了机会,又出妖蛾子了。 红香气呼呼地点点头:“她们说久久未见咱们去取,饭菜凉了,待过了饭点就处理了,眼下又是什么都没有了。” 夏蓉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林妈妈定是见她们未归,才未去取饭菜,想放于厨间温着,却不料让她们以此做了文章,真真是气人。 只是此时腹中饥饿,再加之红香今日随她同行,中饭也是什么都没吃上,这回可不是她一人挨饿之事。 她叹了口气,命红香去叫林妈妈,而她则将清早魏孝霖给她的腰牌又取了出来。 “可见他还是有先见之明的。”她喃喃低语了一声,见到林妈妈和红香进来,便将腰牌和荷包递了过去,“林妈妈,你拿着这腰牌出府,去满记买几个包子回来。” 林妈妈接过东西木了木,倒是红香回神,笑道:“二奶奶委实小气,都叫林妈妈出府了,就买几个包子。” 夏蓉闻言,没好气地瞟了她一眼,嘴里却道:“好好好,咱们红香姑娘想吃什么,尽管叫妈妈一并买来。” 几人笑闹了两句,红香便催着林妈妈出门去买吃的,免得饿着了夏蓉。 虽说肚子的问题是解决了,但红香心头的气愤却半分未解,絮絮叨叨地在夏蓉耳边又是怪魏夫人心眼坏,又是埋怨小厨间的老妈子们势力眼。 夏蓉听了一段,倒也觉得自己老是由着她们欺压不是个事儿,特别是她自个儿院里的这些婆子,若是连她们都制不了,迟早让她们爬到头上来。 “二奶奶,你到是说话啊。”红香说叨了半天,却见她一声不吭的,心道她定是又没将自己的话听进去,不由气馁。 “好了,红香,你总需给我些时间,容我想想对策吧。” 红香撇了撇嘴,此时才觉得自己话多了,便取走了炕桌上已冷了的茶水,去换新的。 等林妈妈回来,三人坐在东次间啃包子之时,夏蓉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极不要脸的法子。 “我的二奶奶啊,她们都不要脸面了,咱们还要这脸做什么?”林妈妈坐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着。 夏蓉点点头,觉得林妈妈之言甚有道理。 “林妈妈,待会儿你再出府一趟,去长姐家里借个机灵些的丫头,让她每日照着三餐,去东市街的包子铺买包子。” 红香愣了愣:“买包子?二奶奶,咱们今日是无奈才吃得包子,但下一顿总能吃上热饭,不必一日三餐都买这个来裹腹吧?” 红香猜不透其中原由,但林妈妈知是夏蓉定心中有了计策,瞪了红香一眼:“你莫要打岔,听二奶奶说下去。” 夏蓉搁下包子,端起茶杯抿了口,这才接着道:“她日日按着三餐去,包子铺老板定然奇怪,一个穿得好好的姑娘为何总去买包子,定然会问上一句。介时就让她说……” 她停了下来,惹得林妈妈和红香都凑过头去等着她的下文。 “就让她说她家小姐嫁到了威远侯府,不想侯府夫人和大奶奶强势,竟虐待新媳,只叫小姐服侍连口饭都不赏,实在是不知这样的日子要过多久,为了省银子只好出来买包子裹腹。” 林妈妈和红香闻言,神色各异,各自沉思了片刻,还是林妈妈先开了口。 “可是,这种话能让人信吗?一顿两顿到有可能,天天如此,怕是旁人不信啊。” 夏蓉笑道:“所以才需让你寻个机灵的丫头,介时,可说不止夫人和大奶奶,连带着府里的丫鬟仆妇见势欺新主,更甚至可说,侯府已是风中残烛,看着风光罢了,内里实际上已是个空壳。” 夏蓉心想,既然魏夫人与大奶奶在她跟前只讲规矩、门第,却尽行些不要脸的事,那她也做些不要脸的事来膈应她们。 世人只喜旁人府里的蜚短流长,又有几个会去计较真假。 这事儿虽说有些傻,但威远侯府的名声一旦有损,定会让她们懊恼,怕是连侯爷都会动怒,这腰牌今日用过后,得收起来才是。 “嗳呀林妈妈,您就按着二奶奶吩咐的做吧,我觉得这法子正好,不要脸的就该用不要脸的法子对付。” 红香极为赞成夏蓉的法子,若不是已决定让林妈妈去大姑奶奶家借人,她还真想揽下此事,怎么想着都觉得有趣。 事儿大概定了后,夏蓉又吩咐了几句,大意让人也要见好就收,若听着街上这事儿传开了,也莫要去了,免得被侯府的人抓着正着,介时就真是破皮的包子漏馅了。 林妈妈吃罢就出去了,不过一个时辰便将事情办妥,还道人是大姑奶奶帮着挑的,保证机灵,办事牢靠。 又道她去时,还顺道问了蓝萦,大姑奶奶说还在她庄子里住着,若是夏蓉想将人叫回来在身边服侍,她当即就派人送来。 “二奶奶,眼下咱们在侯府,也不怕三少爷再使手段,不如将蓝萦叫回来,咱们也好多个帮手。” 林妈妈晓得夏蓉心里还记挂着蓝萦,却也不知为何直至今日还不提蓝萦之事,今儿她趁了机会,正好提上一提。 “眼下这般情形,叫她回来做甚,还不是随我们吃苦,罢了,过些时日再说吧。”夏蓉叹息道。 嫁入侯府前,她确实动过这个心思,只是进了侯府后,便消了,何必多添一人受苦,不如待过些时日,让长姐替蓝萦寻个合适的人嫁了的好。 抛开蓝萦,夏蓉的心情特好,连带着魏孝霖都察觉了,吃晚饭时还问了她,只是她愣是未透露半字,只道等过些时日,他便知晓了。 魏孝霖觉得娇妻有事瞒着自己,夜里便在床榻上使了劲儿的折腾她,末了,她又是哭又是求,他直尽了兴才作罢,彼时她已累得什么话都说不上来,闭眼就昏睡了过去。 翌日,她生怕魏孝霖又折腾自己,正愁眉不展之时,发现月事来了,当即开心不已。 倒是魏孝霖得知,沉着一张脸有些难看,她想了想,挨了过去。 “相公,既然紫苏是你的通房丫头,不然,我现在叫人给她收拾一间屋子,你好过去她房里歇着。不知东厢房可好?” 他们住的是个小院,除去眼下住着的正屋,也只有东、西厢房还有空房,左右不能让他去后罩房同紫苏行云雨之事吧。 “如今我有妻,还要那通房做甚?”魏孝霖说罢,拿着书进了寝室。 “可妾身总有不便伺候相公之时啊。”她跟在他身后,帮着他脱了鞋,见他靠在床头看书,又道,“还是说,相公想再收个通房?或是妾室?” 他扬了扬眉,放下手里的书,仰头看着她,一人半坐着,一人站着,令他觉得气势全无,便将人拉坐在了床边。 “若我说看中了你身边的红香丫头,你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