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业勤被责令在家思过,心中却是想着赶紧休了宋家,好让女儿嫁到异邦享福。林夫人虽然不舍得女儿远嫁,但也知道不能阻拦。正在张罗着为林月影收拾行装,圣旨便到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林业勤身为朝廷命官,不仅未能为圣上分忧,甚至因家中琐事贻误国事,令其在家思过,却仍未能管束家人,以至其婿宋启扬做出有损国体之荒唐事。现削去宋启扬的一切官职,贬为庶民。驳回其女求休夫之奏折,林氏月影应恪守妇道,与夫家同心同德,助宋启扬脱离困境。责令林业勤与宋家共同分担债务,以挽回朝廷颜面。” 林业勤硬着头皮接了旨,封了红包,可李公公却没要。林家出了这样的事,撇开关系都来不及,怎么还能再拿他的银子,万一一个不好把自己牵扯进去,说不定小命就没了。 “爹,女儿不要再跟宋启扬生活在一起了,已经这么多天了,他在赌场指不定成了什么样子。”自己在大牢里受尽折磨,又落魄街头以乞讨为生,这一切都是宋启扬害的,现在还要给他还债,以后的日子必是艰难的很。 林业勤也是不想看着女儿受苦,可是圣旨已经下了,若是不照办,就是抗旨,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名。 “不知公公还有何事?”按理说公公传了旨就应该回宫了,可这人不但不走,还一副看热闹的高兴样子,林业勤气不打一处来,可今天传旨的李公公是从皇帝还年幼时就跟在身边伺候的,万万不能得罪,只能赔笑的问着。 “老奴要看着林大人把宋启扬从赌场里赎出来,才能回去复旨。” “这……”圣意难测,皇帝的做法摆明了就是要把林家置于死地。林业勤自问没得罪过皇家,可是即便得罪了,一道圣旨就可要了他们全家脑袋,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李公公……”林业勤从自己身上解下佩带多年的玉玦放在他手里,“下官愚钝,不明圣意,还请公公指点一二。” 李公公看这玉的成色极好,又见林业勤一脸的困惑,笑了笑说:“林大人,当年林夫人过世林小姐出走,圣上可是龙颜大怒。按理说即便你是朝中一品,可这毕竟是官员的家事,皇上自是不会管的,你可知为何独独你的家事令皇上如此上心?” “想必是因为关老将军吧?” 关家不仅是开国元老,还为守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现在军中大半将领都是关谨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他已经不再带兵,关家也没再有人参军,可风头正劲的将军冷文卿是他的孙女婿,顾硕是以参将的身份随军,若是他立了战功回来,迎娶了关月荷,关家便又出一位将军。若是惹恼了关谨,他振臂一呼,必有百万大军誓死效忠,皇权便是完了。 李公公看着他头上不停的冒冷汗:“林大人看来已经想通了。” “实不相瞒,如今的林府只剩下了一个空架子,下官手里唯一值钱的便是这座宅子,而这宅子……说来惭愧,这宅子还是当初夫人在世时置下的。” “还有嫁妆呀。”李公公看似好心的提醒着。 “嫁妆?”林业勤突然觉口舌发干,“是蝶衣回来了?” 林府唯一有嫁妆的便是关家小姐,他怎会想不到? “她若是想要回自己应得的那份,说一声便是,何必非要搞得宋林两家都不得安生?” 李公公听到他的喃喃自语,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只是说一声,你会给吗?心中虽如此想,表面上却仍是和善:“林小姐孤身在外这么多年,不痛快的事总是有的。关老将军知道外孙女受气,自是心疼不已。林大人求得林小姐的原谅后,关老将军自然也就不会再记恨林大人了。” “公公说的是……”求自己女儿的原谅?林业勤只是想想就觉得自己的面子已经丢干净了。 “林大人?” “多谢公公提点,可是下官着实不知道该去何处寻找女儿?” “这倒是简单……”李公公叫过来一个小太监,“去天下赌场问问林小姐的下落。” “我的女儿怎么会在赌场?她可是做了令家族蒙羞的事?” “林小姐多年来下落不明,也不见林大人着急,现在怎么关心起来了?” 林业勤被李公公讥讽,却只能干笑以对。 下人进来禀道:“老爷,三公主带了人来,说是要迎娶小姐。” 林业勤立刻变了脸色,有些结结巴巴的对李公公说:“这……这定是误会,下官出去跟他们解释清楚。”若是让皇帝知道自己一女二嫁,可就什么前程都没有了。匆匆向妻女使了个眼色,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便跟着下人匆匆出去了。 李公公虽是把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但却假装没看见。 “林大人,你的女儿呢?”外番使节也不客套。 “这……发生了些事情,我的女儿不能嫁了。”林业勤只得照实说了。 三公主哼了一声说:“既如此,我们也不勉强林小姐,但是赔偿,我们还是要的。” “府内突遭变故,这赔偿怕是付不起了。” “是吗?那就看有什么顺手的拿上几件吧,也不算白走这一遭。”说着抬脚就往里走。 “三公主,使不得……”林业勤虽是男子,却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而三公主则是弯弓射箭上马提枪无一不能,随便一挥手,就把林业勤推的倒退两步。 “见过三公主。”李公公给她行礼,也不阻止,只是揣着手看三公主的人在百宝格上挑挑拣拣。 三公主在来之前就已经吩咐过了,有特殊标记的东西不能动,翻来找去,竟没有一件东西能拿的。 “林大人,你好歹也是一品,这家里的东西竟没有一个能被本宫的下人看上眼的。”三公主在首位坐了,假装无奈的摇了摇头。 “三公主……”林业勤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百宝格上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她的手下明显是在查找什么,可是自己又不能说破。 李公公可是看的明白,三公主也是来难为林业勤的,只不过是为了帮林蝶衣,还是应了银发紫眸人的情,这就不好说了。 “公公,玉公子和林小姐同在宋府。”派出去的小太监回来了。 还不等林业勤有反应,三公主站起来说:“即是没有看的上眼的东西,本宫也就不和你浪费时间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业勤业也明白过来,三公主就是来给自己添堵的。 “林大人,嫁妆……”李公公又好心的提醒了一次。 “月影,把你的嫁妆拿出来。”林业勤知道是躲不过了。 “爹,那是女儿的……” “连命都要没了,还要嫁妆何用?”林业勤吼了起来。 林月影不情不愿的回到闺房,磨蹭了好一阵才出来。 林业勤也进到书房,拿了不少东西出来。 李公公瞥了一眼明显收拾过一番的林月影,又看了看林业勤手里的票据:“林大人,这些就是当年关小姐的嫁妆?” 林业勤知道不够数,连连作揖说:“李公公,求你定要帮在下打个商量。” 李公公又和他商议了一阵,才与林府一家人出了门。 进到宋府,李公公离的老远就殷勤的笑问:“林小姐可还记得老奴?” “公公不辞辛苦给外祖父送去贺礼,民女怎敢忘了您?”林蝶衣也是笑应,虽然她不善于应付这种场面,但是简单几句客套话还是会说的。对于站在一旁的林业勤,她是连眼角都没瞟一下。 “林小姐可是折煞老奴了,为皇上办事怎么敢说辛苦,而且能有缘再睹关老将军的风采,老奴真是三生有幸。” 林蝶衣继续陪着笑脸,心里却是着急,再不说正事可就下不来台了。 还好李公公看看天色不早,也想早点回宫交差:“老奴此次来,是为了给林大人和宋启扬求情的。” “不知公公求的什么情?” “宋明欠了三十万两银子的事,由宋启扬父债子偿是天经地义,但是宋家已经一无所有,就连这宅子,老奴才知道竟也是小姐买下了。林大人虽是一品,但家中的金银已被宋明讹诈尽了。小姐能不能看在老奴的面子上,将所欠的银两减免些,让林大人能早日把女婿赎出来,也好让他的女儿女婿夫妻团聚。”林业勤的现银只能勉强够一万两,不但数额相距甚远,而且若全部拿出,一家人只能喝西北风了,反正目标也是嫁妆,李公公看在得了不少好处的份上,为他求情。 “公公有所不知,宋启扬并不欠我的钱,他欠的是赌场的钱,您要真想商量也得找玉公子才行。”林蝶衣推了干净。 “玉公子也是相熟之人,这面子定是能给的。”李公公来了一个先发制人。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一直无从知晓,虽有过一番猜测,却一直没有证实。陈安被派去向三公主打听,怎奈三公主口风甚紧,只说是自己的干哥哥,其他的什么也不肯说。 “既然公公如此说了,若不能减些反倒显得我小气了。”瑹瑀瑄一脸温和,“不知林大人能出多少?可别跟宋老夫人似的,拿着一千两银子就想打发了。” “玉公子那里话,林大人怎能与那妇人相提并论。林大人,拿出来吧。” 林业勤看着李公公与林蝶衣似乎颇为熟络,正在纳闷之际听着有人在叫自己,愣了一下转向身后,林月影心不甘情不愿的把手里的盒子给了父亲。 瑹瑀瑄看着那盒子冷笑了下:“我可是听说当年关大小姐出嫁,光是拉嫁妆的马车就排了半条街,如今却只有这么一个盒子,难道当年的马车上装的全是石头?” 林业勤解释道:“大部分的金银首饰都存进了铺子,盒子里面放的是票据、地契、铺面凭证等物,当然,确是用了一些,还有些在宋家。”为了升官,上下打点自是少不了,而那些钱全是从嫁妆里出的。 “林大人用了我母亲的嫁妆,我母亲可知道?”林蝶衣虽是面带笑意,但声音不带一点温度。 林业勤见林蝶衣终于正视自己,却开口称林大人,心中不快,但赎回女婿还要靠她,只得压着怒意说:“夫人自是知道。” “一共用了多少?” “本官怎会记得如此清楚。” “我母亲的嫁妆可不是区区三十万两之数,林大人没有私藏吧?”她可不信林业勤能把所有的嫁妆都拿出来。 “本官岂不是那宵小之人?” 林蝶衣冷哼一声,转向李公公问道:“李公公,你可看过盒子里的东西?” “看过了,里面有十几间铺面,一百来件首饰的票据,和京郊附近的几张地契。还有一些当票,是被宋家逼的没法,林大人也是不得已,当然,他会拿钱出来赎当。” “就这些?” “只有这些。” “李公公,你觉得这些东西能装几辆马车?” 李公公本以为在众人面前,一个女子是不会好意思计较这些,以免落得个贪财的名声,可这林小姐竟是寸步不让。 林业勤见李公公一个劲儿的给自己使眼色,无奈的说:“当年的马车拉了不少家具古董,有一些已经搬去宋家,听说都已被宋明抵了债。其它的不方便运来,还在家中。林府的地契也在里面,总可以抵一些吧。” “这宅子还不是我母亲出钱买的。” 看着女儿讥讽的眼神,林业勤的身体开始发抖,太像了,仿佛夫人又活了过来,这样的眼光总是让他觉得自己活在这个世上毫无意义。 “林小姐,这钱财乃身外之物,而且林大人目前境况就是如此,你再逼他,他也拿不出更多了。”李公公万分后悔,自己真不该因贪图那些钱财而趟进这滩浑水。林业勤私自挪用了夫人的这么多嫁妆,定会被世人所不齿,而自己还得硬着头皮给他求情,这次真是亏大了。 双方正僵持着,林月影嫌弃的说:“给你多少拿着便是,如此斤斤计较也不怕别人笑话,真是有失身份。” “我自幼没了娘,本来也没什么身份,不过却还是比你强些,最起码我不会霸占了别人的东西还洋洋得意。” “你有什么可让我霸占的?” “你这一头的珠翠,满身的金银,都是我母亲留给我的。” “你说是你的,便是你的了?你怎么不说金鸾宝殿也是你的?”林月影满脸的鄙夷,可她母亲却是手足无措。 “我可不是信口开河,李公公,还请你做个见证,我母亲的嫁妆,每样东西上都有一个特殊的记号。” 李公公使了个眼色,有一个小太监上前。 林月影只得从头上拿下一根金簪:“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证明。” “李公公,你可在这金簪上发现了什么记号吗?” “老奴是发现了一个标记,似乎是一只鸟。” “这鸟可有什么特别之处?” “这鸟……咦……怎么刻了三条腿?” “上面刻的是三足鸦,李公公,你是否知道我的外祖父曾经抗旨?” “自是记得,老奴当年还是个小太监,宣圣旨时老奴就在当场。那时关老将军年少英雄,先皇想把自己最宠爱的女儿许配与他,可老将军竟宁死不从。先皇念他有恩于朝廷,只是将他连降三级,没再有其它惩罚。” “外祖父当时已与外祖母两情相悦,自然不会再娶别人。而一直没有成婚的原因,是因为外祖父给了外祖母一个承诺。世人皆知外祖父能征善战,却不知道他的武艺都是比他年长三岁的一位邻家姐姐教他的。在外祖父从军后,他的那位姐姐便女扮男装闯荡江湖,以三足鸦之号扬名天下。后来外祖父凯旋而归,迎娶那位姐姐进门,所以在为我母亲置办嫁妆时,外祖母就以三足鸦做为记号,也算是对自己年轻时候的一种纪念。” “这都是你胡编的,那记号只不过是金店的标记而已。”林月影可不信,难道自己这全身上下都是她的不成。 “李公公,我说是她说不是,你给评个理吧。” “还真是巧了,老奴正好知道这事儿,老将军抗旨不遵,公主却是不依,整日茶饭不思,急坏了先皇。先皇便召了老将军入宫,细问了他缘由。当时皇上还是太子,老奴就在旁边伺候着,听的是真真的。老奴可以担保,林小姐之言句句属实。” “不可能……娘,你到是说句话呀……”林月影摇着母亲的手。 “月影,咱们娘俩的这些穿戴,真的都是关家的。”母亲也是无奈,自己虽是有心,可也无力为女儿置办。林业勤就知道把钱花在打通官运上,家里的吃喝用度全是靠变卖嫁妆,所以到现在才少得可怜。 “李公公,既然都是我母亲的嫁妆,也是应该还我吧。” 李公公一摆手,两个小太监上来,手脚麻利的把林月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扒了下来。 林月影本是听说能见到玉公子,特意打扮了一番,却没想到反而弄得发髻散落,狼狈不堪。 李公公把那些首饰连同盒子,递到林蝶衣面前:“林小姐,你大人大量,先将就着吧,等住回了林府,再好好搜查一遍,保不齐还能再找出些你母亲的东西。” 梅姨知道不能再为难宫里的人,让小厮接过了那些首饰,捧起盒子放进林蝶衣手里。 林蝶衣看着那小巧的盒子,觉得自己连打开它的力气都没有了,母亲仅剩的所有东西,全在这里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记恨她的父亲,恨他夺走了母亲的嫁妆,夺走了她可以睹物思人的东西。她甚至觉得自己可以恨他一辈子,可是突然间,恨他的理由没有了。他站在自己面前,把所有东西还给她,那模样仿佛交出去的不是金银,而是自己的整条性命。眼前这个战战兢兢的男人怎么会是她的父亲,她的父亲应该是张扬跋扈的,可现在的他却是一脸的惊惧,仿佛她是吃人的妖怪。自己怎么会恨这样的男人,他根本就不值得自己恨了这么多年,他是一个可笑可悲的男人,这一辈子都走不出母亲的阴影。母亲过世了,可她的嫁妆继续养活着林家人,让他们丰衣足食,而自己这个女儿却只能离家才能觅活路。为什么他站在林月影的身前,她有危险的时候为什么就没有父亲的保护,为什么母亲病重时他看都没看过一眼…… “蝶衣……”他还是如往常般站在她的身后。 能感觉到他挨的很近,她相信若自己现在晕倒,他定能第一时间扶住自己。我是乌鸦,我怎么会跟一般的女子一样动不动就晕倒。深吸了口气,缓缓的打开盒子,最上面的便是林府的地契。 “东叔,你找人把我母亲曾经住过的院子拆了,一砖一瓦都不要留下。” 林月影的母亲张了张嘴,但看着她冰冷的脸,终于什么都没敢说。 林业勤开口道:“那个院子是整个府里最好的,能不能留下?” “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挺心疼自己的夫人。”嘲讽的话说出,却只让心情变得更差。 “你既然知道她住在那里,又何必……” “那是我母亲的地方,我没杀了她就已经手下留情了,而且地契都在我手里,我想拆什么地方,与你何干?” 林月影虽然害怕,但大小姐脾气却是硬生生的冒了出来:“你神气什么,要不是仗着有将军府给你撑腰,你不过是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还与男人拉拉扯扯不守妇道,我看你连人尽可夫的窑姐儿都不如。”这番话出口,林业勤的脸当时就白了,再怎么说林蝶衣也是林府的嫡出长女,怎么可以如此出言侮辱。林月影虽说是庶出,但她早已拥有了嫡出的身价,说出如此污言秽语,实在有失大家闺秀的体面。 林蝶衣倒是不气:“我倒是要看看你是个什么人物,东叔,安排她去赌场接客如何?” 东叔看了看她:“我是觉得她姿色一般,不会有好价钱,还平白多了张嘴吃饭,梅姨觉得呢?” “在旖红妆,她连倒夜香都不配。”梅姨更是不会给她好脸色,什么叫人尽可夫,她手下的可都是清倌。 “你们敢,我是林府大小姐。” “林府大小姐?”林蝶衣堆起笑脸,“林大人,是吗?” 林业勤不知怎么回答才好,林月影的母亲虽然已被扶为正室,但林蝶衣却是离家没有脱族,她仍然只能是二小姐。 “看来林大人真是教女无方,那就由我来替你教育教育她。” “蝶衣……”瑹瑀瑄竟然开口阻拦。 林月影激动不已,他果然是对自己有意,意欲保护自己不被疯女人伤害:“玉公子……”声音柔的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你不可动手伤她,紫檀,花了她的脸。” 梅姨加了一句:“这人说话实在难听,劳烦紫檀让她以后都不能开口。” 紫檀见主子点头,提剑便向林月影走去。 “大小姐,求你饶了月影吧。”母亲心疼女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承认的到是快,可是我早已不稀罕这个大小姐的名头。” “你一个女子怎能如此残忍,难道你不怕玉公子嫌弃你蛇蝎心肠吗?”林月影面容扭曲的斥责。 “你会嫌弃吗?”林蝶衣转头问他。 瑹瑀瑄语带纵容的说:“我可是喜欢的很。” “老爷,你救救月影呀……”月影母亲抓着林业勤的长袍哀求。 林月影开始还不害怕,她不相信他们真的敢做这种事,可见那男人步步逼近,面上不见任何表情,手里的剑却是闪着寒光,直冲着自己的脸,吓的躲到林业勤的身后,颤着声音说:“你别过来……别过来……” 紫檀可不会听她的,长剑一抖,剑身竟弯出了一个弧度,剑尖准确无误的划在了林月影的脸上,左边脸颊被割出一条好长的口子,顿时鲜血直流。 林月影疼的一哆嗦,见母亲都吓的叫不出声来,刚想哭,可牵动了伤口,血流的更多,害怕把伤口扯的更大,只得僵着脸使劲的拉着林业勤的袖子。 “住手,”林业勤虽也是害怕,但终究觉得自己是父亲,林蝶衣再狠也不敢对自己怎样,“你闹够了没有,她是你妹妹,即便说了过分的话,你也应该让着她,怎么能还想要伤她,还不跟她道歉。” “跟她道歉……快点过来给月影道歉……” 那也是初冬,母亲入土才三个月,林府就已经没有了她的位置。已经好几天没吃饱过了,偷偷跑到厨房想找些吃的,却被林月影看见了。 “你想吃吗?”林月影拿过丫鬟手里的一提点心问她,“你想吃吗?” 虽然知道她不会那么好心,但林蝶衣真是饿坏了,便往前走了两步,轻轻点了点头。 “那你过来拿吧。” 在自己快要碰到那纸包的时候,她松手了。 纸包并没有破,刚想弯腰去捡,她却一把推开自己,把地上的点心踩的粉碎。 自己气不过,狠狠的推了她一下,她的哭声招来了父亲,而父亲看着地上的点心,只说了一句话:“你惹哭了月影,快点跟她道歉。” “你还想让我跟她道歉吗?” 林业勤一惊,她的声音中除了一丝的绝望,剩下的都是绝情与冷意,吓的放软了语气:“蝶衣,好歹她是你妹妹,你不能让她以后出不了门呀,你从小就不是心狠的孩子。”声音尽量轻柔,眼前的女儿再也不是那个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盯着他的小女孩儿了,虽然他不愿相信,但她的眼中早已没有了父亲。 “我只恨自己当初心软。”林蝶衣把手中的盒子给了梅姨。 林业勤见她向自己走来,每一步似乎都踩在自己心上,有些喘不过气来。 梅姨怕她做傻事,见瑹瑀瑄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也只得轻叹一声,静观事态发展。 瑹瑀瑄见到了林蝶衣眼中的平静和那背后的辛酸,虽然不知道她经历过什么,但她此举绝不是冲动行事。只要她不后悔,不论弑父还是杀妹,即便遭受天下人唾弃,他也会陪着她。因此当她去抓紫檀手里的剑时,他点了点头。 “李公公,我还是朝廷命官,你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杀了我吧。”林业勤忘掉了应自重身份,现在脑海中的一切都是如何自保,带着哭腔想搬救兵。 李公公却是往旁边退了两步,离这一家子更远了些。 而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她拿着剑在林月影的衣服上擦干了血迹,竟然还剑入鞘。 当林家三口为此长出了一口气,梅姨和东叔都觉得她是不是气得失了理智的时候,林蝶衣竟甜甜的说:“敢问公公,我是否还算是林家人?” “林小姐当然是林家人,您是林府唯一的嫡出小姐。”在宫里什么人没见过,撇开关家不谈,只看林蝶衣能震得住场子的气势,两个林月影也抵不过。 “如果我能证明现在的林府正室夫人,当初是以迷香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诱骗了我的父亲,那她还能继续坐这正室的位置吗?” “大小姐,你不能空口无凭的胡乱猜测……”林月影的母亲强忍着惊恐反驳。 公公嘲讽的瞥了她一眼,满脸堆笑的回答:“老奴早就说林大人不是那薄情寡义的人,怎会在夫人过世不到一年就扶了妾室为正,原来中间还有这档子事。林小姐放心,老奴一定禀明皇上,这母女二人过不了几天就会被轰出林府。”管她有没有证据,只凭林蝶衣这一句话,皇上就会夺了这个女人的正室夫人之位。 林业勤有口难辩,若不承认受了迷香,自己就真是薄情寡义的人了,传到皇帝耳朵里,必然又会惹得龙颜震怒。 “轰出府就不必了,毕竟姨娘这么多年也是尽心伺候我父亲的。嫁妆的事就这样算了吧,他们都已经花掉了,即便是千刀万剐也赔不上。宋启扬的事我会和玉公子商量,希望他能卖个人情给我,不过呢,这数目也差得远了些,恐怕没这么快放人。” “林小姐真是宅心仁厚,宋启扬的事好说,全凭林小姐安排。即如此,老奴就先行一步,把林小姐认亲的喜事禀告皇上。”李公公的主要任务其实就是看着林蝶衣收下嫁妆,事情终于办完了,他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多谢公公。”塞了一张银票给他。 公公收惯了赏,眼角一瞟看到是五百两,乐的嘴角开到了耳朵根。 “东叔,还要麻烦你通知将军府,就说蝶衣已归家,请外祖父放心。” “是,那林府里的院子还拆不拆?”东叔原本还不理解自己的主人为何会独独对这个女子另眼相看,今天终于见识了她的厉害,而林业勤的作法也让他极为不满,假装随意的问了一句,实则是真心不想让他们好过。 “当然要拆,妾室住过的地方,我怎么可能再去住。省的那些村民无事可做,就把所有的院落都拆了吧,过了这么多年,也该见见新了。”林蝶衣对着林业勤嫣然一笑,“这宅子父亲住了这么多年,也是有感情了,你们也不必搬走,只是在院子没盖好之前,还要委屈父亲跟姨娘和妹妹挤一挤,住到花园边上的偏院去。” “你怎敢这么对你的父亲?”林业勤听她甜甜的叫着父亲,既然回了家,就要听他这个父亲的。 “对了,父亲,我不习惯外人伺候,妹妹跟我一同长大,就让她来伺候我吧,这么多年没见,正好与她多多亲近。不过呢,妹妹那张嘴实在闹人,明天把她毒哑了送到天下赌场去。” “你……你……”林月影捧着脸不敢说话。 “大小姐,都是我这个当娘的错,你要是有气就朝我身上撒,放过月影吧。”已是妾室的她哭喊着说。 “你若再吵,便一起毒哑了。” “放肆……”林业勤抬手就要打,手腕却被一人攥住,“放开,我教训女儿,不用你一个外人来管。” “林大人此言差矣,宋启扬没告诉你吗?她现在已是玉夫人,林大人若想教训我的夫人,只怕需要我同意才可以。”瑹瑀瑄将林蝶衣搂在怀里,虽仍是一脸笑意,却让人看着从头冷到脚。 林业勤虽然生气却是无法,带着妻女悻悻离开。 梅姨对站在自己身旁的杨观墨问道:“杨先生,这出戏可精彩?” 杨观墨还没完全消化这许多事,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这玉夫人的牌子还挺好使,就是不知道这假身份能不能去金店支银子?”林蝶衣说笑着,却掩不住满眼的疲惫与感伤。 “何必非要去金店,东叔就在这儿,想要多少银子尽管开口。”瑹瑀瑄逗着她笑,让她把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 林蝶衣觉得身子有些发软,连笑的力气都没了,幸好被他紧紧的拥着,脸贴着软软的狐狸毛,抬头看他圆圆的眼,真是一只大大的兔子。 “我想你花房里的香。” 瑹瑀瑄轻轻一笑,也不管旁人,打横将她抱起:“自己把披风裹好。”在她把自己包个严实,连头都不露出之后,大步的往院外走。 梅姨和东叔早已习惯,打了个招呼各自离开,只留下杨观墨一脸复杂的站在原地。 感觉到他飞身上了马背,将自己放稳,一抖缰绳,云锦四蹄平稳的缓缓前行。好像自己是在一个摇篮里,摇的迷迷糊糊,在快要睡着的时候却停了下来。有轻微的说话声,可是太累了,连稍微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更没有心思去看是什么人在说话,只想美美的睡一觉。 头顶出现了一丝光亮,裹在她身上的披风被掀开,涌进来阵阵花香。吸了吸鼻子,满意的把头往他怀里埋的更深了些。 听见他浅浅的笑声:“已经让人给你备了热水,洗一洗再睡。” 林蝶衣不满意的嘟囔了几句,还是离开他的臂弯,往里面去了。沐浴完毕后,他已经不见,花床上铺着那纯白的毛皮披风,好软,直接扑倒在床上,把那披风半拥半盖,没一会儿便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