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踏歌词 金壶催夜尽 罗袖拂寒轻 楚楚 余和绿绮台乐伎兼都知 花隐蓉百花楼杀手 花隐浔 百花楼杀手 唐通和二年三月初三,和风朗日,春暖花开。到了傍晚之时,西湖远山如黛,湖色深沉。唯有落日余晖一点亮色,添一抹风华绝代。 用华昭的话来说,这一晚注定是要被历史记住的一晚。这个历史,指的当然是余和城的风花雪月史。 余和城内有句话——“芙蓉舞,绿绮曲,西湖美如画”。三者虽美,可想要集全了却不易。风流公子们都知道,芙蓉池的两位莲姑娘和绿绮台的楚楚都知有些过节。华昭也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终于说服了双方在三月初三这天的傍晚一同来到了云华舫。 云华舫是云青柏与原配崔氏大婚时建造的。画舫外表并不张扬,可内部却奢华无比。墙壁上的山水画皆出自名家之手,悬在梁上的是出自蜀地的轻纱,矮桌上摆放的鎏金博山香炉里燃着的是佳楠。静立在一旁的侍女穿着青碧色的衣衫,清秀可人。 侍女们奉上茶,一乔抿了一口,说道:“果然是冬天梅花上的雪水,隐隐有一股幽香。”他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这是我冬天在流香小榭让画琴几人收集的,”华裳失笑,“你若是冬天来,一定要来云府的流香小榭赏梅。那可是余和一绝。” “奴今日得几位贵宾相邀,不胜欢喜。”楚楚莲步轻移,不见匆忙。她姿色平平,但因博学多才和神思敏捷令余和众公子引为红颜知己。她着水红色花草纹抹胸、丁香色湖蓝色高腰间裙、白底绣碎梅对襟广袖衫。三千青丝只用一碧玉簪,其余垂在身后。 她行了个万福礼,又徐徐说道:“今日幸得红莲白莲及众姐妹前来。奴略通琴艺,请为一奏。今日先为舞乐,后行酒令,不知可好?” 不多时,侍女们将蜡烛吹灭,仅留了几盏,昏暗的光线只让人勉强能看清楚。帘后的琴声响起,如海上明月,壮阔清敛。 湖蓝色的轻纱后,舞女们的身体软若无骨似春水,手中的绸扇似涌动的潮水,一波又一波。圆形窗户的光亮投到帘上,伴着江上的潮声,正如诗中的那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琴声如诉,舞女们从帘后悠然出现。她们穿淡蓝色百叠裙,披罗衫,头上插玉梳,戴银鎏金镶蓝宝钗。扇舞翩翩,时而温情,时而激烈。她们的衣袂在江风的吹拂下也飘飘欲舞。华裳刚认出领头的是芙蓉池的头牌红莲和白莲,帘后的琴声突然由开阔转向愁怨。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原先春江上的一轮明月逐渐被思妇们的愁思所感染。月下怀人,是自古以来便有的传统。月光清澈如流水,却洗不去人们心中的哀愁。 领舞的白莲眉间一点朱砂,哀愁中更显凄绝。 转眼,琴声又由思妇怀人变为了游子思归,少了一丝哀怨,多了一份惆怅。“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春天已经过半,为何还不能归家?如此良辰美景,却要在异乡孤苦一人,如同虚设。 琴声渐渐消没,蜡烛被重新点起。画舫恢复了明亮,听者们却还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 “奴接下来要献上一舞,名字唤作《金殿乐》,”白莲盈盈一笑,“此舞是姐妹们特意为江宁四月遴选准备的。” 四月遴选,每三年为一轮。到时大唐所有的教坊乐伎都会齐聚江宁,争夺头筹。前几年突然崛起的江宁风笙晓月便是在四月遴选上崭露头角,一时间名声大噪。 见一诺和淑清面色严肃,华昭忙道:“此时离四月遴选还有些时日,她们一定是觉得还不完备,想请贵人们指教。” 烛火并未熄灭。不同于《春江花月夜》开头的开阔清灵,《金殿乐》一开场便营造出了金碧辉煌的景象。笛声空灵曲折,笙声深远轻柔,编钟清脆动人,筝声行云流水。四者交织在一起,竟构成了一副富丽堂皇的盛世金殿图。 开场的壮丽后,乐声又归为轻慢柔和。舞女们迈步缓缓进入。她们戴牡丹花花饰,着红色广袖罗裙,衣袖上用金线绣着华丽复杂的花纹。长袖一舞,仿佛被赋予了生命一样,灵动着抚向四周。舞女们皆以一袖遮面,时而能露出灵蛇髻上坠着的金色流苏,时而露出热烈的红唇。 鼓声响起,轻柔不再。随着鼓声的起起落落,舞女的红袖在空中翻转、跃动。看似毫无规律,却声声落在鼓点上。舞袖一拍地面,像是敲击着人们心中最柔软的地方。 转眼乐声又轻柔下来,继而又是热烈如火。如此循环往复,动人的歌声也婉婉飘入耳中: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 在欢快热切的乐声中,红莲最终纵身一跃,衣袂飘飘似牡丹仙子,继而轻盈落地,曲终。 一曲终了,舞女们纷纷退下。一诺眼神清明,其余人还沉浸在刚才的喧乐之中。 “姑娘好身手。”淑清最先反应过来,开口称赞。她今天还是一身浅苍色男装,只有腰带袖口是蓝色墨竹。梳着的却是女子的垂云髻,脂粉未施,依然英气逼人,有不输于男子的俊美。 “清姐姐,这是跳舞,不是武术!”一乔怪道,“也只有大哥能忍受你了。” 华裳听了觉得好笑,淑清却严厉地说:“一乔,不要乱说。” 青碧色衣衫的侍女们捧上金粟平①和冷蟾②,为宾客们斟上桑落酒。珠帘后又奏起一曲《流水》,和钟磬清脆的声音相和。天色已暗,画舫行至湖中。伴着一轮东升明月,众人尽情欢谈,一时间好不热闹。 楚楚走出来,手捧一银鎏金莲形酒筹,内盛数根银筹签子,要开始行酒令了。她往桌案后一座,笑语:“奴自领一杯。”她喝了一杯酒后,才从酒筹中抽出一根签子。 “‘霞衣席上转,花岫雪前朝。——劝律录事五分,衣服鲜好者舞’,”楚楚又斟了半杯酒饮下,笑着看向华裳,“既饮了酒,可就别让奴再献舞了。” 劝律录事五分,衣服鲜好者舞——律录事喝半杯酒,穿得最漂亮的人跳舞。华裳左右看看,发现大家都在看着自己。她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便命身后的画书拿一柄剑,自己大大落落地站起来。 “此舞名曰《千叶桃花》。儿献丑,望诸位莫怪。”华裳戴一头簪花珠翠,穿酡颜高腰襦裙,衣袖上绣着大片的碧桃花,倒也符合这舞。 华裳会舞剑,全要归功于与臣。与臣善用剑,在居臣院练剑的时候不知道迷倒过多少侍女,画琴几人也在其列。华裳小时与臣曾耐心地教过她剑法。真才实学她没学会多少,这种花拳绣腿倒是手到擒来。 交代好乐师只用钟磬敲击后,华裳取下剑柄上缀着的红色流苏,别在了自己的发梢和衣摆上,又拿了一把玉骨折扇。 华裳的剑法是与臣所授。本来动作杀气腾腾,极具杀伤力,但到了华裳这个柔弱女子手中,倒成了柔情似水佳期如梦。随着钟磬的节奏,她婉转唱道: “千叶桃花,可媚可娇。唯念佳人,独立何方。” 上一次舞剑,是在三年前,在桃花未开的时候……那时桃花未开,她便是天地间唯一的一朵娇艳桃花,含笑看着一旁吹笛的墨衫男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她那时大胆地唱着,眼睛时而瞥向与臣。不等自己红了脸,便剑花一挑,让一抹羞红隐于衣袂与剑影之间。 三年后再拿起这把剑献舞,自己到底是何种心情吗?有恨、有怨、有痛,但还是希望他在新的生活中活得更好……她可以放下,可以放下了……不是什么都叫做情爱,也不是什么每个人都会对情爱如此执着…… 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告别那一段感情吗? “千叶桃花,独胜百花。孤荣春晚,永驻年华。秦人若见,知向河源旧侣夸。③” 手中的剑越挑越快,衣袂翻转的也越来越快。她渐渐变成模糊的粉色,身上唯有红色流苏可以看到。流苏不多不少,正好五处,像是桃花的五瓣,在空中不停地飞舞、旋转,继而跌落,又回旋升空。 突然足尖轻点,凌空一跃,五瓣桃花像是被骤风吹起一般随之腾起。左手的折扇一启,掀起一股微风。就在桃花要坠地的时候,剑尖触地,剑身一弯,华裳身形旋转着轻巧落地。她将遮面的折扇轻轻一挪,露出了一双明眸和带笑的柔唇,隐有几分倾城风姿。 舞毕,秀发未乱,玉簪金钗、珠翠饰花还稳稳地别在发间。一乔仍沉浸在最后那一式“落花残月”上,向来不解风情的淑清眼神中也带着赞许,而一诺的眼中……更多的是探寻。 目光清澈如水,澄澈无杂,被她撞见也毫不尴尬……这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华裳心中好奇,依然凝视着他。就在这时,一枚暗器裹着劲风袭来,直直地冲着一诺飞去。 “小心!”华裳在出声前,身体先做出了反应。长剑击中了暗器,也只是迫使它改变了方向。一诺反应不慢,身体一歪,暗器嵌在墙上,有惊无险。 刚才的歌舞升平不再。三人起身,华裳注意到一诺往后退的时候似乎左脚微跛。淑清和一乔迅速靠拢,将一诺护在身后。看他们这个架势,难道一诺不会武功?是因为腿的缘故吗? 没等华裳细想,一抹红绫带着强劲的内力卷来。华裳用剑砍向红绫,剑身竟被震开,柔软的红绫安然无恙。 “裳儿,”华昭忙把华裳拉到身后,“别逞强。” 华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华昭和她一起长大,是除了与臣以外最了解她几斤几两的人。她身手一般,只是胜在剑法古怪刁钻,若是遇到武功稍微厉害一点的人,必败无疑。 华昭虽然不会华裳的剑法,但是平日里练功是丝毫不打折扣的。许夫子让他蹲马步两个时辰,他只敢多不敢少。 身穿红衣的女子站到了众人前。还是刚才舞女的打扮,可赫然是一张不同于红莲的陌生的脸。 “赵一诺,有人花三千金买你的命,”女子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一诺,“你的命真的值那么多钱?”她戏谑道。 “果然是你,”淑清说,握紧了手中的剑,“若不是会轻功,一般女子哪会腾空那么高。” “哈,被你说中了,”女子妩媚笑道,“我最拿手的可就是轻功。打不过就跑——这是我一贯的原则。” “你是什么人?”华裳问。华昭责怪地瞪她一眼。 “你是一个深闺女子,不知道我很正常,”女子不在乎地说,“不过徐清秋肯定知道我是谁吧。”听到“徐清秋”这个名字,华裳一愣。 “花隐蓉,这么多年,你还不放过一诺吗?”淑清怒道,声音发颤。 “徐娘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花隐蓉抱起双臂,悠然说,“首先,我是一个杀手,谁给我钱我就听谁的;其次,想让他死的人不是我,你报仇也报不到我头上来;第三,我也没想一直追着他不放呀,想要他命的人实在太多;最后,他也把我害得很惨,想我花隐蓉当年也进了百花楼杀手前十,就是因为他,我三年都进不了排行榜!” 百花楼虽然名字……很有风尘的味道,但却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杀手组织。如果不是人命关天的事,华裳真想大笑几声。 “你休想再伤害我大哥!”一乔冷声说道,“要么你就踏着我们的尸体过去!” “我对你们的尸体没兴趣,”花隐蓉不耐烦地挥手,“能换句别的话说吗?” “这位姑娘,这里是我云家的画舫,”华昭上前一步行揖,“我们今日来是为了招待客人,可否看在云府的薄面上,先放他们一马。” 花隐蓉似乎这才注意到华昭和华裳。 “咦,你们也在呀,”出乎意料,花隐蓉很热络地和他们搭话,“你是琬儿吧。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她笑眯眯地看着华裳。 “我们认识吗?”华裳小心地说。花隐蓉脸上的笑容让她头皮发麻。 “当然认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花隐蓉就到了华裳眼前,不顾华昭的戒备,捏捏她的脸,“琬儿长得和你娘这么像,我怎么会不认得。”她又摸摸华裳的头。 “我不认识你!”华裳躲开她的手,神情警惕,“你还是离我远一些吧。” 花隐蓉一愣。就在这时,一个黑影掠过,转眼就和淑清二人交上手。花隐蓉转头看过去,立刻怒气腾腾:“花隐浔你无赖!” 花隐蓉用内力催动红绫,缠上了黑衣人。他们交手的速度很快,华裳只能看到红色和黑色缠在一起的模糊身影。黑衣人擅长用暗器,一只筷子、一枚扣子在他手中都能成为置人于死地的凶器。 不过十几招,花隐蓉的红绫就被黑衣人握在手中。“你忘了当年无风的结局了吗!”黑衣人警告道,“不要去招惹你不该招惹的人。” 花隐蓉一点都不紧张,只是眯起眼睛打量着华裳:“她?”她的眼睛最终落在了华裳的宫绦上。 “我知道了,”她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阿浔,你先放开我。我知道了该怎么办了。” 花隐浔眸光闪了闪,还是放开了手中的红绫。只见花隐蓉笑嘻嘻地走到华裳面前。华昭想拦住她,可她一挥手,就把他的手臂打到了一边。 “小琬儿,你希望那位公子没命吗?”她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 华裳摇头。花隐浔脸色一暗。 “我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果然是不宜见血呀,”花隐蓉把手背在身后,摇头晃脑地说,“这样吧,你和我打一局。不管你是输是赢,我都会放过他。”她轻巧地说。 此语一出,四座皆惊。 “不行!”华昭最先说,挡在花隐蓉和华裳之间,“他的命是命,我妹妹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云公子,我并没有说要把琬儿怎么样呀,”花隐蓉挑眉,“纯粹的切磋,这也不行吗?贵府千金也太娇贵了吧。” “你想切磋,找我!”华昭咬牙说,“裳儿的病刚好,不适合剧烈运动!” “好,”华裳平静地说,推开了华昭,“不过你要答应半年以内都不再找他的麻烦。” 花隐蓉大笑。“琬儿,你太天真了。你以为我不找他的麻烦,别人就不会吗?罢了罢了,我答应你就是。” “云二娘,”一诺突然上前一步说道,这次华裳看清了,他确实是跛足,真是可惜,“你不必为我以身犯险。”语气诚挚,是华裳未曾想过的。 “我这么做不仅是为了你,”华裳说,“听你的口音,便知你是从帝都江宁来的贵客。若是你在我云家的地方出了事,云家怎能脱得了干系?我身为云家的一份子,又岂能冷眼观之?” 一番话说得冠冕堂皇。众人沉默,华裳垂眸。其实……也是有一点私心吧。一诺那样美好的男子,还是不要有事吧。 “不愧是你娘的女儿,”花隐蓉饶有兴趣地看着华裳,“琬儿,我让你十招。”她爽快极了。 华裳走上前去,听到华昭说了句“不要,裳儿,娘说——” “无事。”华裳露出一个令人信服的笑容,晃了华昭的心神。她拍拍他的手臂,握紧长剑,走到花隐蓉面前。 “剑不错,”花隐蓉说,“你刚才的那套剑法是谁教你的?” “不记得了。”华裳模糊地说,心中一阵刺痛,随即出剑。 花隐蓉说得果然不假,她的轻功实属上乘。十招下来,华裳不仅一点便宜都没占到,反而消耗了不少体力。 十招过后,花隐蓉出手,红绫立刻缠上华裳的手臂。红绫一紧,华裳吃痛,“咣当”一声,长剑掉在地上。 “裳儿!”华昭见华裳用左手握住手腕,想冲上前去,却被另一道红绫打到了地上。 “无事,”华裳回头道,用右手慢慢地把发髻上的一支四蝶戏花金钗取下来,“我们继续?”她笑得风轻云淡。 花隐蓉未答话,红绫已经朝华裳卷来。华裳身形不动,忽略了华昭的惊呼,用金钗在左臂上狠狠一刺。在红绫袭来的时候,华裳用左手抓住红绫,由着它在左手上缠了几道,右手又拔下另一只金钗。 花隐蓉心中惊诧,但并未松开红绫的这一端,左手的红绫蓄势待发。 华裳几乎是被拽到花隐蓉面前的。她跌落在地,滚了几圈后在花隐蓉的脚下停住。样子狼狈极了,但是握住金钗的右手并未闲下,而是直直地刺向花隐蓉的手。 红绫又是一紧,花隐蓉在一旁凉凉地说:“你尽管刺,如果你不想要你的左手的话。” “我的左手自幼便无力,提不起重物,”华裳说,并无伤感,“你的右手红绫使得这么好,总会比我这个只是摆设的左手有用得多。”金钗又逼近几分。 “我还有左手,”另一道红绫缠上华裳握住金钗的右手,“束手就擒吧。” 华裳的右手绕上了几道红绫,力气极大地握住了花隐蓉的左手。她抬眸粲然一笑。从她的如花笑容中,花隐蓉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总是照顾她的师姐。在花隐蓉失神的一瞬间,她的右手突然传来一阵剧痛。 这一刻可真是精彩。一乔张大嘴巴,淑清愣在原地,一诺眼睛微微睁大,花隐浔冷冷地看着她们。唯有华昭有想笑的冲动。 一身华服的华裳,巧笑倩兮的华裳,翩翩起舞似桃花的华裳,与公子一乔说着风花雪月的华裳,此时不顾形象地咬住了花隐蓉的手腕,像是一只咬住肉的小狗,怎么也不肯松口。 果然,那些乖巧、那些率真、那些笑靥如花都是伪装。花隐蓉气极,一只手被咬,一只手被抓。难道要她也像那个丫头一样咬她一口?用内力将她震开吗?面对一双璀璨的眼睛,她有些不舍。 她下不了狠心对待她们。果然还是毫无办法啊。 “我们算平手,”她深吸了一口气说,“你快松口吧。” “我们只是切磋,哪里有什么平手不平手呢?”华裳起身,甩下腕上的红绫,“蓉娘你真好。”她的眼睛又变成了月牙形。 “闹够了就走。”花隐浔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话,飞身而去。 “琬儿,我们后会有期喽!”花隐蓉扫视了一圈,给一诺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便施展轻功,身影如飞燕一样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待他们都走了,大家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一诺上前深深一揖:“多谢云二娘出手之恩。” “我说了,不是为了你,”华裳道,“你要是实在想报恩,就报给云家吧。”一诺的恩情,对云家会大有裨益吧。 “淑美淑美,”一乔突然挤上前来,“你的手……没事吧?”他的视线落在华裳的左手上。 “我若不那么说,她会作罢吗?”华裳故作轻松地说。只有华昭知道,华裳的左手确实自幼便没有力气。与臣曾告诉她,同时刺中左臂的两个穴位能短暂的恢复力气,但过后需以名贵药石疗养。 华昭还隐隐听商氏说过,华裳的手并不是生来便如此的,似乎是因为一种毒……华裳显然不知道这些。华昭想,就让华裳一直这样吧,没有什么不好…… 侍女们很快从惊吓中恢复过来,有序地收拾残局、斟酒上菜。没过多久,画舫上再也看不出打斗的痕迹,又是歌舞升平。花隐蓉和花隐浔的事谁也没有再提及,仿佛没有发生过一样。 云华舫上灯火通明,主宾尽欢,行酒令一道接着一道。尽管桑落酒不醉人,可华裳接连喝了许多,到最后竟有醉醺醺的感觉,以至于她以为听到一诺说话是幻觉。 “云娘以后不要再用那套剑法了,”他叹了口气,“这会给你招惹麻烦的。”说罢一诺便匆匆离开了。 麻烦?什么麻烦……华裳百思不得其解,迷迷糊糊间被画书搀回居裳阁。 一夜无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