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东风寒 新出场: 无 华裳回府后,人已经睡死。画书早早地遣了一名小丫鬟去商氏处,告诉她华裳受伤之事。华裳回来的虽晚,商氏还是等在居裳阁。看到华裳的手臂,商氏紧皱眉头,让画书告诉药房的人准备药材,简单处理后,又说明早华裳一醒便来告诉她。 直到第二天中午,华裳才醒来。一睁眼她便看到了商氏一脸憔悴地坐在床前。“阿娘。”她声音嘶哑地唤道。 “画书,拿药来。”商氏吩咐道。她穿一身素雅衣裙,竹绿色披帛,梳朝云近香髻,戴花丝花鸟分心、雕云纹檀木簪。一双水眸中露出的是华裳从未见过的担忧。 见商氏不理自己,华裳以为她生气了,便小心地说:“阿娘,我知道错了。” 商氏抿紧嘴唇,只是用勺子盛了药,送到她嘴边。华裳喝进去,一下子皱起了脸。 “阿娘,您别生气了,”华裳咽下药后说道,“阿娘。”她又软软唤道。 商氏凝视着她,眸中涌动着华裳看不清的情绪,似乎在隐隐下着什么决心。她面上维持的冷静从容有崩塌之势。这样的阿娘让华裳觉得很陌生。她不敢说不敢动,只等着商氏自己说话。 商氏终于开口,字斟句酌道:“裳儿,昨日那三人,你是怎么和他们认识的?” “是前几日在寻诗会上认识的,我们是朋友。”她想想又补充道。 “朋友?”商氏的目光突然变得凛冽起来,“你可知他们是什么人?” 华裳皱眉:“孩儿只觉得,他们不是一般人。”其他的,她并不知道。 “傻孩子,你和当年的……你们一样傻,”商氏摸摸华裳的头,眼神似乎飘到了很远的地方,“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她叹息。 “我知道他们叫什么名字,”华裳急忙说,“那名女子……叫徐清,其余两人是赵一乔、赵一诺。” 一抹狠厉在商氏的脸上转瞬即逝,快到华裳以为自己看错了。“你可知赵一诺是何人?”她露出很古怪的笑。 华裳茫然地摇头。 “你可知赵国公赵阳?”她又问。 “知道呀,”华裳耳熟能详,“十二年前信阳关一役,赵阳以三万守军抗击晋国十万军队,最终斩晋国主帅慕容征于马下,守住信阳关。他可是大唐的大功臣呢!” “对,赵阳,”商氏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平稳,“赵一诺便是赵阳发妻贺氏的儿子,赵国公府原本的嫡长子。他生来聪颖,自小饱读兵书。宁庆七年,他不过九岁,便出一计引晋国军队,折晋国两万兵力。十一岁时,他成了当今陛下的伴读,之后一路辅佐陛下登基。他圣眷正浓,官居太中大夫、正四品御史中丞。现下他是御派的兰台风俗使,巡查江南一带,了解政情民风……” 原来是这样,华裳想。一诺是为了政务来的,淑清和一乔则是跟着来玩的。华裳抿唇,但商氏接下来说的话让她顿失笑意。 “赵一诺本是个练武的好苗子,可惜呀,”她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他十五岁那年,为了保护陛下,身受重伤,武功尽废。” 华裳心中升起一股不明的情绪,是同情吗?她想起那个疏远淡漠的男子,无需言语便清贵风华,这样的人又怎会需要别人的怜悯……那日在画舫上淑清的声色俱厉毫无征兆地被唤起—— “花隐蓉,这么多年,你还不放过一诺吗?这么多年,你害他害得还不够吗?” “阿娘,你,你认识花隐蓉吗?”华裳小心翼翼地问道。 “隐蓉?你果然还是猜到了。赵一诺那件事,就是她做的,”商氏并没有展露出惊慌或是厌恶的情绪,反倒眉眼舒展,似乎回到了很久以前的青葱少女岁月,“当年我们四人是至交,情同姐妹。我们一起行侠仗义,仗剑江湖,好不快活。只是这样的日子,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收了眼神,不带留恋,舀了一勺药,喂给华裳。 “你刚刚说的徐清,其实不叫徐清,”商氏语气冷冷的,“她叫徐清秋。” “阿娘?”华裳呆呆地说。高祖名中带一“秋”字,后人需避讳。连“秋天”都被改为“霜天”了,她的名中怎么会带一个秋字呢? “太皇太后当年病得糊涂了,为她赐了这么一个名字,”商氏说,“江宁徐氏权势滔天,却因为这件事,无人愿娶她为妻。” “娘今天和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这些人身居高位,手握生杀予夺的大权,不宜深交,”商氏严厉地说,“我们高攀不起!” “可是……”可是什么?可是他们相谈甚欢?可是对待朋友不应持门户之见?华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诺清远疏离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商氏却已经起身离开,出门时交代了画书。 “云娘的宿疾又犯了,需要静养,”她冷静地吩咐,眼底毫无波澜,“好生看着她,别让旁人扰了她的清静。” 水青色的身影逐渐远去,落在华裳眼底却有着一丝丝冰凉的感觉。阿娘今天很奇怪,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云娘,云娘!”晚膳后,画琴叽叽喳喳地走进来,被守在门口的画书瞪了一眼后放低了声音,“云娘,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她的笑容配着发髻上叮叮作响的铃铛,很是喜人。 “什么事?”看着画琴高兴的样子,华裳的眉眼也染上了丝丝笑意。 “我听说今日上午有位徐娘子到府上看望你,还想邀你去江宁小住呢!”画琴向往极了,“不知道江宁和余和有什么不一样。” 华裳似乎有些懂了。阿娘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说了那些奇怪的话吗?她苦笑道:“我又病了,怕是去不了了。” “江宁会有好大夫的,”画琴快嘴说道,想起商氏为她一直治病又觉得不妥,“我不是说夫人的医术不好——”她讷声说道。 “有阿娘在,会好起来的,”华裳柔声说,“你刚刚说,有位徐娘子来了?她可是一个人来的?”语气带着期盼。 “我也是在近水院路过时听杜若说的,”画琴说道,“画棋托我去楚绛仙买的胭脂售罄了,我就回来了。”说完画书又瞪了她一眼。 “月中不是才买的胭脂吗,怎么又要去买?”华裳责问道。声音虽轻,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威严。 画琴顿觉失言,却不知怎么解释。画书这边却跪下来请罪:“前几日婢子不小心打坏了画琴新买的朝花玉容粉,画棋定是因为这个才差画琴去楚绛仙的。” 楚绛仙是余和城内的一家胭脂水粉铺,经营了一百多年,声誉很好。在余和,贵至太守夫人,低至平民女子,都喜爱他家的胭脂水粉。画琴要的那样朝花玉容粉,是在仕女千金圈中最受欢迎的一样,华裳却不怎么爱用。 “画书,你不是毛手毛脚的人,”华裳平静地说,隐约已经知道了答案,“画琴,拿铜镜来。” 画琴犹豫着拿来了铜镜。华裳接过,压住铜镜花草纹上的指尖发白。 镜中的少女还未上妆。脸色惨白,毫无血色。画棋一直给她上妆……这就是突然用朝花玉容粉的缘故吗?一乔说的好气色原来是这么来的…… 商氏虽教她医术,却从未提及过她的身体如何。华裳从未起疑,今日却觉得不对劲。她将手指搭在腕上,脉搏跳的正常有力,什么也觉察不出。 “拿下去罢,”她轻声对画琴说,“画书,我想吃鸿福楼的桃花晶糕,你明日去买些来。” 画书应下了。画棋拿来余和戏班新出的话本,华裳看了看,觉着无味,又睡下了。 这几日华裳总是很困怠,她也只想着是春困。画书回来后见她睡下了,也没叫她。华裳睡得很沉,直到深夜,被院内的打斗声吵醒。 今晚守夜的是画棋。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这个丫头竟然毫无察觉,不会是……华裳轻手轻脚地下床披了件衣裳,又拿了案几旁的软剑。这不是她前几日舞剑的那把,而是阿娘赠给她的,名曰“凤沼”,据说还有一把龙池剑,和它是一对。 华裳走到卧在外屋的画棋身边。果然,她是中了迷香。华裳又走到门前,透过门缝,勉强看清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月光清凉,两个黑影纠打在一起。其中一个身形瘦小一点的试图离开,却被另一个拦下。瘦小一点的用得一手好剑。那在月光下泛着银光的长剑气势萧飒,如秋风落叶。华裳又仔细一看,瞪大了眼睛。难道这人是个女子? 另一名黑衣人的武功显然高于这名女子。他手中没什么正经武器,倒是院子里几棵树上的叶子被他揪掉了不少。华裳看得兴致越来越好,也不心疼那从西安府挪植过来的树了。原本有些惺忪的睡眼现在也变得明亮起来。 就在这时,有人拍了拍华裳的肩膀。 华裳一开始没当回事,紧接着想到画琴中了迷香,院内两人打得正欢,这迷香……是谁下的? 她竭力稳住心神,握紧凤沼软剑,一个转身,剑架在了那人的脖子上。一张还遗留着笑容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赵一乔,你深更半夜来这里干什么?”华裳没好气地问,“你是要扮鬼吗?”她把剑放下。 “淑美,莫激动,莫激动,”赵一乔恢复了往常的嬉皮笑脸,“我有事要问你,时间不多。” 华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问:“外面那两人是怎么回事?” “是那日在画舫上的花隐浔!”说到这里,一乔的眼睛要瞪出来了,“若是淑清姐姐有半分闪失,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华裳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笑道:“就你这小身板,别被人家打飞回江宁老家。” 即使光线昏暗,华裳也能看出一乔的脸色发红。 “淑美,你爹娘——他们待你好吗?”一乔突然问。 “当然好了,”华裳心中觉着奇怪,“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淑美,你想不想去江宁看看?”又是一个奇怪的问题。 “我为何要去江宁?”华裳问。 “四月遴选,全唐的教坊乐伎都会齐聚江宁。江宁风笙晓月,江城烟花三月,余和芙蓉池与绿绮台,唐安红衣坊,越州娉婷院。我还记得那年烟花三月的烟雨姑娘弹的琵琶欲说还休。还有风笙晓月的知晓姑娘,简直惊为天人!你要是去的话,我能带你到长乐宫去看最后的头筹争夺……” 他还要滔滔不绝地说下去,华裳却苦笑道:“我又病了,这次恐怕去不得了。” “你真病了?”一乔惊诧地说,转而借着月光看到了她的脸,“妈呀你的脸上抹了什么东西,怎么这么白——” “这是我的真容!”华裳佯怒,“本姑娘的沉鱼落雁之容岂能让人随意窥探?” 一乔刚想回敬一句,便听到外面发出巨大的声响,紧接着,身穿黑衣的花隐浔破门而入,对一乔怒目而视。 在这样剑拔弩张千钧一发的时刻,华裳依然不忘欣赏花隐浔的“美色”。他穿一身黑色短打,如果除去身上凌烈冰冷的气势的话,长相还算清秀。 “你把淑清姐姐怎么样了?”一乔怒问,华裳急忙拉住他。 “没死。”花隐浔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那个,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花隐浔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华裳勉强笑了笑,试图活跃一下氛围,“都是熟人,有什么误会我们可以——” 花隐浔脸色越来越差,没等华裳说完便转身而去。华裳哆嗦了一下,望向一乔。只见少年挣脱她的手,拔剑冲向花隐浔,花隐浔丢出三片树叶刺向一乔。只是一瞬间,少年纵使目光张牙舞爪凶狠非常,也动弹不得半分。 “本护法奉楼主之命保护云二娘。”他将一乔一手拎起来,黑色的身影转眼不见。 华裳仍然听得迷迷糊糊。花隐浔是百花楼的杀手,难道这次有人花钱保自己的命?听闻百花楼每接一单最低一千金。活了十五年,华裳第一次发现自己的命这么值钱。 可是一乔呢?华裳担心起来。那个视人命如草菅的杀手,不会把一乔一刀解决了吧? 淑清既然没事,那他应该也没事……华裳这样安慰自己。她迫使自己不要去想花隐浔口中的“没死”到底是什么状况。一股困倦袭来,她迈着步子回到床上,又去见周公了。 深夜的热闹以淑清一乔夜探云府为开始,以两人都被丢出府去为结束。两人都出身将门,又听名师教诲,却如此狼狈。由此可见云府不可小觑。 华裳生辰在三月初五,就是明日。因为华裳没有婚约,又生了病,便将及笄礼往后拖了拖。只是按照华裳怕麻烦的性子,这一拖又不知道拖到何时了。 即使不办及笄礼,生辰也还是要过的。三月初五这一天,华裳穿对襟白底绣花上襦、白色广袖褙子、桃红色浣花锦高腰襦裙,梳垂鬟分肖髻,戴着华昭当做生辰礼物送来的那套梅花玉头面。梅花玉是褐红底色的,很配今天喜气洋洋的氛围。 早膳华裳吃了画琴做的长寿面,又去给父亲阿娘请安。她还去了祖母孙氏的庆松院。孙氏笑眯眯的,又说了好些祝愿的话,其中大部分是愿她有个好姻缘。孙氏实打实地为她着想,但那些祝福的话在华裳听来竟有些刺耳。 这天过得倒也快。一家人用过晚膳后,华裳和画琴几人在后花园里玩起了捉迷藏。华裳很久都没玩过这个游戏了,但那些适宜躲藏的地方她还是记得很清楚。 在画琴还蒙着眼睛数数的时候,华裳藏到了近水院旁的听泉水台。这里有一处泉眼,汩汩地往外冒着水,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掩住这里的动静。 天色已暗。华裳躲在一块太湖石后,听着错落的涌泉声,得意地想着画琴肯定找不到这里来。 “如月,你究竟想怎样?”语气透着无奈与妥协。 华裳吓了一跳。如月……娘?华裳听出了说话的人是父亲。商氏虽为续弦,但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很好,今天是怎么了?怎么会到听泉水台呢?华裳预感到自己会听到不该听到的内容,却也只能待在这里。 “阿柏,裳儿不能在云府继续待下去了,”商氏说,“赵一诺这次来一定是为了那件事……我决不能让裳儿跟他去江宁。” “他已经盯上云府了,”云青柏叹了口气,“这件事你问过华裳吗?她愿意吗?” “她不会知道的,她永远也不会知道的——我不会让她知道的,”商氏言辞激烈,“我怎么可能让她再回去?那是个人吃人的地方!” “如月,你冷静一下。新帝登基已有一年多,江宁平静得像一潭池水,该平定的都平定了,裳儿若是此时回去——” “不行——绝对不可以!当年江宁不也平静吗?还不是暗潮涌动!姐姐自幼受教于云间堂,比裳儿聪慧的多。她当年葬身火海,裳儿呢?她去了会怎样……我不敢想……不敢想……我绝不会让她去冒险!” “你要把她送到羲和山?”云青柏很快猜到了妻子的心思。 “对,这件事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过几日就让裳儿去羲和山吧,”商氏稳定了下情绪,“云府这边的事,交给菀青来办。” “菀青……”云青柏吃了一惊,“你是说裳儿的那个——” “对,就是她,”商氏又恢复了往日的冷静,“她会帮我们这个小忙的。” 阿娘要把她送到羲和山,又让菀青表姐来云府……为什么商氏那么讨厌一诺呢?淡漠的一诺,清贵的一诺,彬彬有礼的一诺,不会武功的一诺,跛足的一诺……哪一个,都不应该让阿娘如此厌烦呀!难道…… 难道他要来提亲?不对不对,华裳摇摇脑袋……赵国公府的嫡长子,她怎么高攀得起……她怎么会有如此疯狂的念头……那为何阿娘要提起他? 还把菀青表姐牵扯进来。菀青表姐是阿娘家里不多的几个亲人,是个烈性女子。听阿娘说,两年前她与人订了亲,一直逃婚在外。她这些年连个音信都没有,华裳几乎要忘了她了。怎么突然又提起她呢? 商氏果然说到做到。第二天,她便来到居裳阁,让华裳准备准备去羲和山,以养病的名义。 “娘,我不想去。”迎着商氏惊诧的目光,华裳坚持说。 “你必须去,”商氏眸色一沉,“羲和山上有位好大夫,他能给你治病。” “我不去,”华裳说,“阿娘,请您告诉我,我的身体到底有什么问题?” 搁下茶碗的声音,不大不小,清脆无比。 “这是你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商氏说,“没什么可说的。”她又抿了一口茶,掩饰住眼中翻滚的情绪。 “我不认为我的身体有问题,”华裳倔强地说,“我的左手——从小就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至于其他的,您看我活蹦乱跳的,能有什么事呢?”她带着笑说。 “你必须去!”商氏撂下茶碗,用眼神示意周围的侍女退下,“裳儿,娘只有你一个孩子。娘不希望你遇到任何危险,你明白吗?”她抓住华裳的手,竟然是冰凉的。 华裳呆呆地看着她,半晌才开口道:“我明白。您不喜欢赵公子,是吗?”眼神坦诚清澈,似乎看到了商氏的心里。 “对,阿娘不喜欢他,不喜欢你和他还有他身边的人走的太近,”她别过头,“裳儿觉得他如何?”慈爱的眼神中隐藏着锐利。 华裳迟疑了一下,低声说:“他值得别人喜欢。” 比羽毛落地还要轻的声音,却使商氏的脸色一白。二十多年前的那个风华女子也是那么说的—— “他虽生于皇族不受宠爱,但他也值得别人喜欢。”已梳妇人髻的女子敛起了张扬狂傲,温婉地说道。 她记得那时自己的伤心和父亲的怒火。逐出家门,姓名被除,就那样义无反顾地奔向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她自认为的幸福。 “阿娘?”华裳软软的手拽住她的衣袖,“阿娘您怎么了……阿娘?”一双明眸中盛满担忧。 “娘没事,来喝茶吧,”商氏从铜盒倒出些茶粉,经两次点注,又用茶筅回旋击打,“开春的头一茬龙井,前几天刚到的。” 茶香袅袅,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面而来。熟悉的香气——华裳并未多想,喝了一口,一阵眩晕旋即袭来。茶杯从无力的手中脱落,商氏眼疾手快,接住了掉落的茶碗放到桌上,然后冲她一笑。 “娘,阿娘……”华裳艰难地说,“您要……要做什么?”她的手指触到桌上的花瓶,意图将它推落。她不知道商氏究竟要做什么。她最近给华裳的感觉总是怪怪的……如果屋里出了很大的动静,画琴几个一定会进来吧。可她们能阻止吗? 商氏敏捷地把花瓶摆好后,又温柔地把华裳抱到床榻上。看着帐顶愈发模糊的香囊,华裳想起了这香气——茶水里放了过量的安魂香,可致人昏迷。 “裳儿,你要记住,阿娘永远都是爱你的,”冰冷的手指抚上华裳的脸颊,“阿娘,再也不能把你置于危险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