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朕跪下！堂堂公主，在殿前大呼小叫，寻死觅活成何体统！”一进大殿，舒无虞都没来得及辩白一句，明齐帝劈头盖脸地教训起来。　　　　舒无虞顾不了他的震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此事事关弟弟的性命，女儿不敢耽搁，自知有罪却只希望父皇听儿一言。”　　　　“你们母妃不识大体，舒晏丰任意妄为，你，不成体统。”不提还好，一提明齐帝正在气头上，训斥道：“依朕看，云阳宫是真要反了不成！”　　　　“女儿不敢……”舒无虞垂头道：“父皇，我去为德妃娘娘读信，回宫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太宗寺找出的那些东西，我都可以解释。”　　　　“哦？”明齐帝睨视着她，眼神里是危险的光芒，“原来……你也知道太宗寺找出了什么？”　　　　明齐帝原来从未用这种眼神看她，舒无虞感到浑身发冷，她知道这是这位帝王误解了事情的真相，动了杀心。　　　　可她也只能顶着刺骨的寒意硬着头皮解释下去。　　　　“那些东西……是我写的。”她昂头道，话说出一遍之后舒无虞恐惧驱散了不少，她又重复了一遍：“太宗寺收走的东西，是我写的。父皇若是不信，可以命人核对笔迹，丰儿并不知情。”　　　　“是你？”明齐帝自椅子上下来，走到舒无虞的面前，低头审视她：“你写这个做什么？又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我……自己脑子里的……舒无虞有口难辨。　　　　至于做什么……真的像喻卿衔所说的一样，供出他来吗？　　　　舒无虞有一瞬间的动摇，她要去皇林寺了，无论喻卿衔是否如他说的有把握，她很快就能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到时候以“康慈太后”的名义，她有一百种理由能护住忠义侯府出身的喻卿衔。　　　　可左茶妲真的没有在骗她吗？又或者……回去需要多久？　　　　舒无虞没有把握。　　　　事关人命，舒无虞不敢去赌，若是喻卿衔在逞强或者她又没有及时回到身体里，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消息……我是在整理母妃的遗物时发现的。”明齐帝对左茶妲尚有感情，舒无虞灵机一动索性打了一手苦情牌，“母妃对于父皇的喜恶一直有在悉心整理，不敢相忘。”　　　　没有男人会厌恶女人对自己的痴情，更何况逝者已矣。　　　　果然，明齐帝的气势收了两分，可他是掌管东梁的帝王，哪能被这些儿女情长轻易糊弄过去，他厉声问：“若是妲儿留下的消息，那你誊抄作甚？还分门别类地一一垒好。岳德礼，去取两本过来。”　　　　“无虞，你该不会说……是在练字吧？”　　　　喻卿衔多日未派人入宫，舒无虞记得书房里囤积了不少的量……甚至……还有的她多写了几份。说是练字，明齐帝怎么会信。　　　　事到如今，恐怕要兵行险着了，舒无虞咬牙闭眼索性豁出去了，坦言道：“我……我是要卖出去的。”　　　　“母妃走后，云阳宫日益穷困潦倒，加之太后娘娘向来厌恶，宫中的人捧高踩低，下人几乎都要饿死。丰儿还曾因此饿昏过去，这些太医局都有记录，父皇可详查。”她道，平日里听惯了如蟾抱怨的话，此时倒也信手拈来：“被逼无奈，我只能绞尽脑汁出此下策。”　　　　她垂着头准备接受明齐帝的怒火，不想他只是冷哼一声，“哼，说你老实却又有所隐瞒，说你不老实却也说了实话。”　　　　恰巧此时，岳德礼将东西取来，呈给了明齐帝。　　　　“哗”，明齐帝挥手砸在了舒无虞的身上，“你是想卖出去，还是已经卖过了？想清楚再回答朕，若是撒谎便是欺君之罪，罪加一等。”　　　　舒无虞抬头一看，散在她面前恰好是两沓一模一样的东西，她舒了一口气，幸好自己说了实话。　　　　“卖过了。”明齐帝不知道还掌握了什么消息，舒无虞开始担心起喻卿衔来，他今日还入宫到了云阳宫，处境怎么想也有些堪忧。　　　　明齐帝很满意她的回答，回到座位上，岳德礼立刻机灵地为他沏茶，他感觉到明齐不似方才愤怒，心知这四公主怕是逃过一劫。　　　　忽然一个小公公跑了进来在岳德礼耳边耳语了几句，岳德礼的目光落在了舒无虞的身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戏谑。　　　　他又俯身在明齐帝的耳边说了两句，脸色稍有缓和的帝王脸上又浮现出一丝不耐。　　　　“她都来了，自然让她进来。”　　　　谁？舒无虞仍然跪在地上，却不敢回头去看。　　　　“陛下，四公主不会做出忤逆不孝的事，您可别听信谗言，受那些有心之人的挑拨。”许姜萝虽然妆发皆毕，可步履间的慌乱展现出她的惊慌，她进来后跪在了舒无虞的身边，为她求请。　　　　“许充媛，朕知道你与四公主交好。只是……”他冷言道：“你们倒心有灵犀，她才来不过片刻，你便知道了？”　　　　“嫔……嫔妾……”许姜萝一时哑口无言，结巴了一下，才辩解道：“是云阳宫的如蟾慌慌张张地过来，说……说……四公主……被人……诬陷……”　　　　“她是不是被人诬陷，你问问她自己。”　　　　收到舒无虞摇头否认的信号，许姜萝有一丝愣神，她很快换上了震惊的神情，退了一步远离她，质问道：“什么！四公主你真的做出这样的事？这……”　　　　“够了。许充媛你先下去，朕有话要问。”明齐帝制止住许姜萝其他的话。　　　　等到许姜萝满腹心事地离开，明齐帝才转而看向舒无虞：“你告诉朕，这些东西你都卖给了谁？量你年幼，朕可以不予重罚。”　　　　“我……不知道。”舒无虞将头偏向了一旁，显然不打算招出“同谋”，“女儿贪图小利甘愿受罚”她认罪道：“并愿将所得钱财悉数交出来……”　　　　“哼！不见棺材不掉泪。”对于舒无虞的不配合，明齐帝显然十分不满，“叫太宗寺的人过来，云阳宫一案疑点重重，将四公主和六皇子都先行羁押在太宗寺。朕容后再审！”　　　　他看着舒无虞，平静地说：“至于钱财，交不交恐怕由不得你了。岳德礼，派人去搜云阳宫，金银财物、书信往来一个也不许放过。”　　　　“陛下……您看……四公主说的可是实话？那些消息若是左茶修容留下的，依老奴看倒也不打紧，就怕……”将舒无虞带走后，岳德礼在案前为明齐帝磨墨，忍不住说。　　　　明齐帝脸上明灭莫测，“她性子倒肖像她母妃，看着柔弱，骨子里烈得很，也不会拐弯抹角。”　　　　“陛下的意思……是真的？”明齐帝的反应都有些出乎岳德礼的预料，毕竟他知道眼前这位帝王对那位修容不至于专情至此。　　　　“嗯。”明齐帝不甚在意，用朱批批阅着奏章，“她抄录的东西，朕看了，至少是半年前的信息，很多更早。比如……朕已经三月不食乌鱼了，她却浑然不知。若是探子，那也太弱了些。”　　　　“陛下英明。”岳德礼奉承道，“只是……既然陛下知道四公主没有说谎，那她与六皇子便也没有谋逆之心……怎么还关去了……哎哟，老奴多嘴了，该罚，该罚。”说着说着，岳德礼惊觉自己多话，赶忙止住话题，不再多问。　　　　万幸明齐帝没有生气，他朱批地手停顿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　　　　“罢了，无妨。对了，你去差人问问，喻卿衔那小子的苁蓉寻到了没？”他骂道：“那小子办事越发惫怠不利落了。”　　　　只是想到康慈太后，明齐帝忽而惆怅起来。他不再像一个风云在握的帝王，而是一位普通儿子，喃喃自语道：“母后……也躺了不少时间了，朕害怕拖下去她身体会毁了……”　　　　“哎，好。”岳德礼不敢怠慢，领命道：“老奴这就差人去打听，陛下放心，太后娘娘自有天佑，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