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什么?”
“恐怕被行刑人的冤魂,会阴魂不散。”
纪小姐陡然一凛,只觉得烈日之下,她的后背竟然冒出了阵阵寒意,她只好说道:“好啦好啦,秀才,你就滚过去吧。”
白慕廷连声说道:“谢小姐,谢小姐。”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行刑台前,看着跪在上面的况钟面如土色,不禁泪水涔涔而下。
况钟却苦笑了一声:“我说老白呀,是我要死了,我都没哭,你哭什么?”
白慕廷咬牙说道:“况兄啊,我屡次劝你你都不肯听,今日果有此报!只恨你性情刚直,你曾说过要肃清天下冤狱,可如今呢?你比谁都要冤啊!”
况钟摇头说道:“唉,不冤不冤,我况钟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只怪我倒霉,遇到了这位不可一世的纪大小姐,死而无怨。只是我这一死,恐怕再没有一人替康达翻案了。”
白慕廷一边痛哭,一边打开了食盒:“况兄啊,这里有一些酒菜,白某送你上路,只愿你来世能够做一个坦坦荡荡之人。”他亲自斟满了一杯酒,送到了况钟的唇边。
况钟叹了口气:“如果有来世,我非得想办法把上面的那位纪大小姐给弄死。”
白慕廷一愣神的时候,况钟已经将这杯酒一饮而尽。白慕廷此刻愁肠百结,他为人迂腐,却很看重况钟这个朋友。尤其两人是同乡,小的时候也见过其父况仲谦。
读书人最慕忠君报国、爱民如子之人,况仲谦虽只是一名捕快,却为人正直,凡事当先。怎奈何后来缉捕盗贼,为人所害。加上其母早逝,况钟成了孤儿。况白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一同去郭先生的私塾学习,可以说胜似亲兄弟。
如今,这位好朋友就要上刑场了,还有不到一刻时间,况钟便要变成一具尸首分离的尸体了,这怎能让白慕廷不激动呢。
他颤抖着说道:“可恨我白某没出息,不能位列朝班来救你,况钟呀,去了那边后需要什么就给我托梦吧,我当竭力办到。”
况钟也颇为动容,沉吟说道:“老白,我这一走,倒也没什么牵挂。只是我那位兄弟黄镛,性格沉闷,不喜多言。只望你能代我多加照顾,我只盼着他不要像我一样就好。”
白慕廷重重点了两下头:“你放心,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他。”
“谢啦。”
纪小姐这时候彻底没了耐心,说道:“好啦,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胡总旗看了一下时间,虽然还差了那么一会儿,但是也不能再拂逆她的意思了,只好高声喊道:“午时三刻已到,行刑!”
两名军士上前,拉走了白慕廷。白慕廷高声喊道:“况兄,况兄!”
况兄低着头,也不看他,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苦笑。他想起了年幼时,问了父亲况仲谦一个奇怪的问题:“爹,砍头是什么滋味儿呀?”
况仲谦不觉一愣,没想到儿子会问他这么一个问题,捋髯说道:“唔应该是很疼很疼的,那些人都是作奸犯科之人,临死前也要让他们疼上一阵儿。钟儿啊,你怕疼吗?”
小况钟点了点头:“怕。”
“那你以后要做个好人哦!”况仲谦爱怜地抚着他的头说道。
况钟很认真地点了点头:“嗯,爹,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好人,像爹你一样!”
烈阳高照,况钟却像是没有了知觉一般,做好人,好人到头来却落得被砍头的下场。他的心里是对死刑的恐惧吗?不,也许更多的是一种失落感,一种梦想与现实的失落感。
刽子手上前拔掉了犯由牌,随手丢在了地上,继而举起了泛着寒光的鬼头刀,卯足力气劈了下来!
“刀下留人!”人群人,突然一声虎吼传来,生如雷震。大家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名高大威猛的汉子排开众人,来到了纪小姐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