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三爷在经历了心理近乎崩溃以后,似乎有缓过来些,从他进食的情况来看,刚知道自己被下蛊时,他一天一夜没有吃任何东西,给他送的饭都原样的放着,连瞧都不瞧一眼。这是很正常的,任谁知道自己死到临头都不会有胃口的,更何况还不知道怎么死,有多惨。她也不急,只是吩咐人每隔一刻钟就往他那里探头看一眼,有没有异常,奇怪的是,都两天了,老家伙一旦要发作的征兆都没有,她心里不禁隐隐不安,难不成那个巫师给她的根本不是蛊,只是故意做出下蛊的样子吓吓别人罢了?她好几次想去当面问巫师,但是每次都在巫师的竹楼下徘徊不前,最终没有上去。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如此,自己明明置生死于度外,可能是上一回自己把话说得太绝,这回即使上去也不能如前次那般理直气壮。 洪三爷这几日来慢慢开始吃东西,不知是饿极了还是想通了,做饱死鬼总比饿鬼强,难不成有人透露给他自己去端他老巢的消息?嘿嘿,那也没关系,她还怕老东西顽抗到底,死不开口呢,他那痴呆儿子,老婆子,几个小妾,还有老娘都在宋大小姐手里。俘虏里面居然有个年轻女人抱着尚在襁褓中的婴儿,看打扮绝不是下人,似乎是个哑巴,无论问什么都不说话,只顾低头抱孩子,依她的猜测,不是洪三爷自己的种就是他傻儿子的。她对这母子俩倒没有刻薄,吃饭管饱,住处也相对舒适,严令不许任何人接近。洪三的老娘已经瞎了,她试着套她的话,可老太太精明得很,不但自己不说,还要媳妇们也一个字都别多嘴,明白在宋小姐面前说,他们要是什么都说了也该死了。宋小姐笑了笑,也没生气,还说了句老太太好见识,也没有再逼迫。她其实很有兴趣的观察,这些女人对于被单独关押的年轻女人和孩子,到底是怎么个态度。 将近一个星期,洪三爷,女眷们都毫无动静,宋小姐也按兵不动。到了第十天,看守洪三爷的人过来报告了一个新情况,洪三爷开始撞墙。宋小姐问他有没有求救,守卫很肯定地说没有,绝对不是说话的声音,而是身子和墙相撞发出的闷声。她马上赶了过去,没想到黄副官已经在那里等候她,身边还带着一个穿白大褂军医打扮的人,她心想大约黄副官也听闻了洪三爷的异状,还细心的带了医生来帮忙,真是心思缜密之人,自己也不忌讳他们一起来,毕竟自己能生擒洪三爷也是黄副官出的力。 在进入地牢以前,她已经想象过中蛊发作的样子,做好了心理准备,哪怕是看见洪三爷吐的满地是虫子也不会惊讶。没想到地上还算干净,没有想象中的狼藉,就连洪三爷身上也没多脏,那为什么撞墙呢?黄副官示意她要不要让军医给洪三检查一下,她想了想,还是现静观其变。于是,她自己,黄副官,军医三个人慢慢走进洪三爷,严阵以待。洪三爷只有脚腕上带着脚镣,另一头铁链子连在石墙里,既结实又有相当的活动空间。 凑的近了,几人才发现洪三爷的肚子鼓得有些不正常,像身怀六甲的孕妇似的,地牢里黑,没有自然光线,看不大清他脸上和裸露在外的皮肤,几人将火把稍微凑近洪三。谁知刚才还一动不动的洪三爷似乎受了什么刺激一样,噌的站起身来,往墙根里索去,似乎在躲避什么。她们几人对视一下,几乎同时说出,他怕火。黄副官带来的军医似乎已经知晓洪三爷被宋小姐种蛊的事,问她这种症状是不是中蛊的反应。老实说,她也不知道,巫师当初只告诉她怎样下蛊,根本不屑详细解释,她只好摇头,以实相告。 无奈之下,她只好主动开口,低声喝道,“洪三爷,你躲什么?”。一连问了几声,洪三就跟石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几人都面面相觑。这时,宋大小姐忽然喊了一声,“洪元海,你把宋继先夫妇怎么了!”,只听嗷的一声,洪三爷又开始撞墙,宋大小姐一步步逼近,洪三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景象,口中语无伦次的嚷着,“别过来。。。我没杀你。。。都怪你自己。。。”。她脸色越发难看,就在她即将控制不住想要亲手暴打这个卑鄙恶人时,突然停住了,黄副官和军医也小心翼翼的凑过来。 只见洪三爷两眼眼球突出,上面血丝缠绕斑驳,脸上身上的血管也比正常人明显突出,看来这蛊确实是生在血管里或者对血液有影响。她很惊讶也很恼怒,很明显,这样下去,洪三爷的神智会彻底失常,那自己想要问的关于父母的下落岂不是全要落空?一边的军医倒是对洪三爷的症状怀有浓厚兴趣,竟大着胆子欲上前取血样以做研究,被黄副官及时制止了,毕竟这不是军中的常见病,为此受伤太不值得。宋大小姐此时心里基本有数了,但是洪三爷崩溃之下喊出的那几句话让她最后的希望破灭了,之前她还侥幸希望父母尚在人间。她深吸一口气,把手中的火把猛地挥到洪三面前,不顾他发狂野兽般的嚎叫,以快的无法分辨的动作在他眉心上一点,刚刚还癫狂流涎的洪三瞬间安静下来,似乎昏睡过去。她叫人送上一桶刚从井中打的冷水,一点没剩直接浇在昏过去的洪三头上。 在黄副官一干人等的注视下,洪三爷睁开眼睛,有些虚弱的问道,“我这是在哪。。。我怎么了。。。”。没等他接着说下去,宋小姐上去毫不客气的一通拳打脚踢,虽然是女子,力气不如男人大,可是洪三爷此刻被铁链拴着,又被蛊虫折腾了好几天,还真有些招架不住,他不负众望的开始呕吐,当众人看见吐出来的那摊秽物时,脸色都不大好看,那是一堆堆缠绕成团的红色细长虫子,连宋小姐本人都忍不住的干呕。大家以为这是毒性开始发作,洪三爷怕是要交代了。 谁知宋大小姐冷冷的盯着洪三,嘴里恶狠狠的说,“我能让你清醒过来,也能让你再来一次,两次,知道你把我想知道的全说出来为止!”。洪三摊在石墙角落里,抬着眼仰头看着宋小姐,竟然似笑非笑的艰难答道,“反正是死路一条,你也就这么大本事,大不了是一条命,十八年后。。。”,没等说完,就被宋小姐突入其来的一脚踢在小腹上打断了,又吐出来的不少虫子。宋小姐冷笑道,“你这种杂碎也敢称好汉?你不说是不是,没关系,我去问你的儿媳妇”。其实她根本不能确定那天带回来的年轻女子是洪三爷家的什么人,但她这句话问的巧妙,如果洪三脸色变化那么很有可能蒙对了,如果他哈哈大笑出言讥讽那就很有可能是另一种猜测,他本人的小妾,那孩子就是他的老来子。 洪三爷倒是不简单,这个光景又经过那样一番折腾,居然面不改色,倒让她一时之间无法判断。她盯着洪三的脸看了一会,微微笑道,“洪三爷好胆色,没关系,我有的是时间,一个一个来”,她能看出洪三和她僵持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无力,并敏锐的把握住这一细节,看来他还怕车轮战,那我就偏要水磨功夫。 她转身和黄副官军医一起离开地牢,目送黄副官他们离开后,她独自一人来到关押洪三家女眷的地方,叫人把洪三爷的原配夫人和一个看上去年纪最轻的小妾一起押到关洪三爷的地牢,当着洪三的面,她如法炮制给这两个女人下了蛊,完事拍拍手,俯下身对洪三说,“洪三叔,我特意让你的夫人爱妾来陪你,没准她们能开解你,让你放下心魔,得道飞升呢。。。”。洪三脸上露出之前不曾有过的惊恐神色,指着她,颤抖着语不成句,“你冲我一个人来。。。她们什么都不知道。。。”。她不加理睬,自言自语的说道,“洪三爷慢慢考虑,不着急,过两天我再送其他人和你团聚,共享天伦之乐”,她故意把天伦之乐拉的挺长,没有具体说是谁,这是她故意为之,就是要让洪三自己瞎琢磨是老娘还是那个年轻女人和孩子。 她站起身看也不看那两个女人,转身便走,隐隐听见身后的哭泣声和洪三说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她心想,冤冤相报,你有这个机会吗,洪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