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发了怡婕妤的婢女去通传太医院,玉清浅赶忙回去照顾怡婕妤。 她从井中打了一盆水,将手伸进去试温,冬夜的井水冰凉刺骨。 她解开腰间的丝帕放进水中,将打湿了的丝帕敷在怡婕妤额头上降温,看着怡婕妤潮红的脸,叹了声气道,“婕妤你又何必这样对待自己。” 怡婕妤勉强的勾起了唇角,有气无力地回道,“让昭仪看笑话了,我只是太想皇上了。” 她眼睫颤了颤,掩饰不住落寞的神情,道,“若是没有皇上,我的人生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早些结束。” 玉清浅有点哑然,她嘴拙也不知如何安慰。 只是劝婕妤也无济于事,毕竟倘若是她要一辈子住在这个冷宫中,自己也会碍不住做傻事吧。 她内心里打定主意要逃出这个偌大的紫禁城,却又觉得希望太过渺茫而叹息。 她默默给怡婕妤换上新浸湿的丝帕为其降温。 怡婕妤拉住她的手,有些愧疚道,“今日真的劳烦昭仪了,夜深了,昭仪也该回去了。” 玉清浅摇了摇头不肯走,怎么可以把她一个病患独自丢在这里,拍了拍怡婕妤的手安慰道,“无碍,我等孙大人来了就走。” 玉清浅咽了咽口水,还是觉得不能就这样看着怡婕妤自生自灭,默默酝酿了一会终于开口,只是这一开口她自己都有些心虚。 “婕妤呀,其实作为妃子,我们在这个世上也不一定要靠皇上的宠爱才能活下去的。” 玉清浅舔了舔唇,有些心虚地道,“其实我们也可以找些其他生活的意义。” 其实她也不知道在冷宫生活有什么意义…… 怡婕妤听言,面上明显是没有听进去的神色,病态的脸上带着感激的笑意道,“谢谢昭仪宽慰。” 玉清浅内心一声轻叹,自己这几句弱智的安慰鬼才听得进去。 “对不起,我实在不会说话。”玉清浅有些惭愧,自己实在是嘴拙。 怡婕妤感激地握住玉清浅的手,温言道,“昭仪已经做得非常好了。” *** 孙则杨提着药箱缓步踏进怡婕妤寝宫,映入眼前的便是趴在床边睡着的玉清浅。 她露出的脸颊在烛光的映衬下俞显明艳动人,翘挺的鼻尖添一分娇憨,此刻的她双眸紧闭,长而浓密的睫毛乖乖地垂下。 他却是能想象出,那双眸子睁开时的盈盈如水模样。 孙则杨不由地放轻了脚步,却在半刻后意识到,无论怎样都是会吵醒她的。 他不由有些失笑,却见玉清浅动了动,似是要醒的模样。 孙则杨停了脚步,站在原地缓声问道,“玉昭仪怎么在此?” 玉清浅从浅睡中醒来,只觉得身体忽冷忽热,整个人像是在太空中漂浮一般失了重。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看到躺在面前的怡婕妤和站在一旁的孙则杨,才意识到自己照顾怡婕妤的时候自己也睡了过去,她下意识擦了擦嘴边后回道,“怡婕妤病了,我在此照顾她。” 孙则杨的眸子深不可测,他淡淡道,“想不到玉昭仪搬来冷宫才半个月,竟能和怡婕妤相处的如此好。” 秉着她困得要死的状态,懒得回他,一言不发地便站起身,让了位置给他诊治。 玉清浅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道,“孙大人先给怡婕妤看诊吧,我要先回去歇息了。” 孙则杨细细打量着玉清浅的脸色,突然出声道,“昭仪请留步。” “恩?”玉清浅不明白。 孙则杨拿出了一块丝帕盖住她的手腕,给她稍稍把了个脉,蹙了蹙眉尖问道,“昭仪不觉得自己身体有恙吗?” “我?”玉清浅这才方觉全身无力,摸了摸自己额头发现已是滚烫一片。 想必是这副身体太过虚弱,刚刚在这儿打瞌睡着了凉。 玉清浅扯出了手腕道,“我无碍,还是给怡婕妤先诊治吧,她还要严重些。” 她挑了个位置坐下道,“我在这里坐下等你们便可。” 怡婕妤醒了过来,脸上还带着高烧的潮红,见是孙则杨,轻轻扬起唇有气无力地道,“又劳烦孙大人了。” “这是下官的职责。”他将手指搭在怡婕妤的手腕上,微皱了眉,问道,“婕妤可否遵医嘱?” 怡婕妤有些落寞的垂下眼睫,沉默不答。 孙则杨心中几分了然,低头给怡婕妤针灸,温言道,“若是婕妤不爱惜自己,下官纵使是华佗在世也根治不了娘娘。” 他说完又看了看玉清浅,道,“这话也适用于昭仪身上。” 怎么就适用于她了? 玉清浅不服气的小声嘟囔,道,“我挺爱惜自己的。” 玉清浅看着给婕妤认真针灸的孙则杨,明明灭灭的烛光下他的侧脸仍然轮廓分明,鼻子高挺,眉微蹙,唇倔强的抿着。 孙大人总是以礼待人,关怀备至,却对她纵使句句话中带刺,她真的不懂他。 他仿佛也感受到了玉清浅的灼热的视线,抬头与她对视。 少女娇美的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模糊了轮廓,一双眸子仿佛沁的出水一般灵气,小巧的下巴抵着细嫩的手心,鼻子精致微翘平添一丝娇美,唇色略显苍白,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眸子中却却闪着倔强的光泽。 他只淡淡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认真针灸。 玉清浅若无其事的移开目光。 她正百无聊赖时看到了坐在角落打瞌睡的怡婕妤婢女,她想起之前那个侍女的态度。 对她尚且态度都如此恶劣,怕是怡婕妤平时被她欺负的不少。 她打定主意要帮帮怡婕妤。 玉清浅走了上前,轻轻推醒了那婢女。 那婢女迷迷糊糊的醒了,见是玉清浅,先是露出了一丝畏惧的神情,其后又像是有了底气道,“奴婢都已经带来了孙大人,昭仪还想怎么样?” 玉清浅倒也不恼,蹲下身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婢女,倒是有一副俏丽的小脸蛋,性格如此骄横,怕是不甘于待在冷宫好好侍奉怡婕妤。 她转了转眸子打定了注意,温和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婢女有些惊讶于玉清浅的反差之大,明明之前还如此凶神恶煞,现如今又摆出一副良善的模样,一时竟不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她怕玉清浅又像原先那般,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小心地回答道,“鸣秋。” “鸣秋”,玉清浅点了点头道了声,“好。” 她从发髻上拔下珠钗。 鸣秋看到她的举动,顿时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玉清浅笑了笑,将刚刚的珠钗递了给她道,“这是赏赐给你的,若是做得好还有。” 鸣秋有些惊愕,疑惑地看了看玉清浅,又看了看她手心的珠钗,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接。 “刚刚是我太鲁莽了,不该对你这么凶。”玉清浅婉言道。 鸣秋有些还持续懵着的状态,但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想了想回道,“是奴婢有错在先。” “知错能改便好”,玉清浅扬唇道。 鸣秋见其如此温和,点了点头,便想伸手去接。 玉清浅突然将手缩回,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道,“不过若是再让本宫见到你对怡婕妤不敬。” 将珠钗在她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勾起唇道,“小心你的命。” “你应该知道我玉昭仪是什么样的人吧?” 据她这段时间的了解,这幅皮囊的原主人本就性格骄纵,进了宫仗着皇上的宠爱愈加任性妄为。说到狠,是比玉清浅有过之而无不及的。 鸣秋以前倒是也听说过玉清浅的骄纵妄为的性子,先前是认为玉昭仪既然入了冷宫,没有了皇上这个依仗便不敢再如此持宠而娇,所以才敢对她如此无礼。断没想到玉昭仪竟依旧如此胆大妄为。 她战战兢兢的点了点头,回答道,“奴婢会好好服侍婕妤的。” “好”,玉清浅将珠钗硬生生的塞在了鸣秋的手上,“你可不要让本宫失望。” 恐吓到位,玉清浅拍了拍手满意地站了起身,转身却差点撞上了一个身影。 玉清浅定睛一看,是孙则杨直挺挺的立在身后,她蹙了蹙眉,不知道刚刚的对话他到底听了多少。 她有些恼羞地道,“孙大人竟爱偷听别人讲话。” 孙则杨慢条斯理地道,“是昭仪比划的太认真了,没有注意到下官的到来。” 玉清浅咬了咬牙问道,“孙大人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 孙则杨淡淡的扫了眼鸣秋手心的珠钗一眼道,“就在昭仪拿着珠钗比划的时候。” 玉清浅撇了撇嘴,得得得,怕是这位大人又该误会了。她才懒得解释些什么。 好在孙则杨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淡淡道,“昭仪和婕妤的药方下官已经开好,等会儿便叫公公送过来。” “好。”玉清浅点了点头,又有些好奇地问道,“就刚刚握住那么一小会儿就能开出药方了?” “恩。”孙则杨轻颌首道,“也已深,下官送昭仪回去吧。” 玉清浅本想和怡婕妤打个招呼再走,看向怡婕妤的床铺,却看到她已睡熟的模样。 只好点了点头,跟上了孙则杨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