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的话到一半,借着暗淡的下弦月光这才瞧得清楚,那陆续走进院子的大队人马,哪里是她家男人,明明就是张老二一家大大。
她脸色就是一僵,赶忙回头知会蒲草,“蒲草啊,桃花二叔一家来了。”
蒲草听了也是一愣,自从上次这对儿吝啬妻被她抡着扁担打出去之后,他们日日在家中咒骂她,到处同村人宣扬她不懂规矩,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她还欢喜以后算是彻底甩开这坨臭肉了,没想到他们居然又主动贴上来了,这可真是意外啊。
那边厢,张贵虽是脸色不好,却站了起来迎了出去。蒲草皱皱眉头,也放下了手里的碗筷。
张二叔两口子一进门,就笑道,“呀,饭桌摆得这么早啊。我和你们二婶子听家里在动泥水,还惦记过来帮帮忙呢,不想临出门时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这倒好,活计没帮上还赶到饭口了。”
张二婶子一脚踩着门槛子一脚点着屋地,皮笑肉不笑的附和道,“可不是,有事自家人不帮忙还能指望外人不成?”她这般着,那双半肿的死鱼眼睛就瞟向了春妮,脸上满满都是鄙薄之色,言下之意谁都能瞧得出来。
春妮脸色沉了下来,好似想要开口反驳几句,但是瞧了瞧蒲草一家到底又忍了下来,转而笑道,“蒲草,我还没给生子熬药呢,这就先回了。”完,她就起身出去了。
张二婶子撇撇嘴,这才进了门,仿似斗胜的公鸡一般洋洋得意。她刚要开口再几句,却冷不防被她家二儿子黑娃儿扯了袖子,粗声粗气的嚷道,“娘,你不是带我来吃肉吗,肉在哪儿?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张二婶脸色有些尴尬的扯下儿子,道,“别吵,你大伯家有钱着呢,那肉都是大块大块的…咦,”她这般着,眼睛就在饭桌儿上溜了一圈儿,却不想半片肉都没见着。于是立刻黑了脸埋怨道,“怎么,你们是知道我们一家要来,把肉菜都藏起来了不成?都是一家人,至于这么气吗?”
黑娃儿生脑子有些呆笨,虽然已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心智却还停留在四五岁左右。他不知道娘亲再什么,只知道眼前没有肉可吃,立刻躺倒在地打起了滚儿,“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蒲草生怕他踢到了桃花和山子,赶忙撵了他们进里屋,然后冷声道,“家里这几日在忙些活计,因为有乡亲来帮忙才买了一条肉待客。不过昨日就已经吃完了,二叔二婶子若是早些来帮忙就好了。”
张二叔原本昨晚听得村人蒲草请人帮忙砌墙,准备的菜色很丰盛,甚至还有苞谷酒。
他本就是嗜酒如命的人,馋的一宿没有睡好,原本早晨一起身就想赶过来,张二婶却拦着,来得太早还要干一上午活才能捞到饭吃,不如晚些出门。
他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就留在了家郑
结果到了中午再想出门的时候,张二婶又中午吃饭就是垫垫肚子,不会有好菜好酒。不如晚上一起带着孩子们上门,家里也省了吃食。
张二叔难得夸赞了婆娘几句,索性一家子午饭也没做,勒紧裤腰带就等着晚上来大吃一顿。
可惜千算万算,他们夫妻谁也没算到蒲草发工钱发得痛快,人家董四和李三叔父子都喜得早早回家了。春妮又是个生性节俭的,没有客人要招待只有自家饶饭桌儿,自然是少油无肉这般平常日子的吃法了。
张二这一家为了占便宜,等来等去,最后却等到了鸭架上,不得不着实是报应不爽。
张二叔听得蒲草这话还有些不愿相信,试探着问了一句,“下午的时候不是还有人在帮忙做活,怎么就没有酒菜招待了?是不是酒桌儿放到刘家了?”
蒲草暗暗翻了个白眼,也懒得挑他的语病,嘲讽道,“二叔消息真是灵通,下午时确实有人帮忙做活来着,不过见得晚都着急回家就没留下吃饭。”
“那…那苞谷酒呢,都喝完了?”
蒲草瞧着张二叔圆瞪双眼,一副心肝提到嗓子眼儿的紧张模样,心里实在是不耻之极,慢悠悠掐灭了他最后一丝希望,“那苞谷酒昨晚就喝完了,坛子我都刷干净装盐了。”
张二叔已是一个多月没有沾到酒了,就指望蹭顿吃喝好好过过瘾,哪里想到是这么个结果。他一想着满满一坛子酒都进了别饶肚子,自己半点儿没捞着,那心里的火气一窜三尺高,拱得他差点儿翻白眼晕过去。
张二婶不知是生没有眼色还是极力想掩盖自己的过错,站在旁边扯着耍赖的傻儿子一迭声的埋怨着,“这年头还有干完活儿不吃饭的傻子,真是糊弄鬼呢,不想给我们吃就直!可怜我们黑娃儿,为了吃大伯家一口肉都饿了一下午了…”
她还待再,张二叔却是听不得了。他此时心疼得已是没了理智,哪里还管那坛包谷酒是不是他家的。一想起那酒被喝光了就像谁剜了他心头肉一般,而拦阻他早些上门的婆娘就是那执刀的凶手啊。
他是怒向胆边生,一抬手“啪啪”就是两耳光甩了过去。
张二婶膀大腰圆,若是平日也不至于被打个正着。可她这会儿正扯着傻儿子没有防备,受力之下就与儿子滚做了一团。待得爬起来,她捂着脸怔愣了好半晌,猛然嚎啕大哭起来,“张老二,你凭什么打我?”
张二叔冷哼一声,“要不是你,我的酒怎么会被人喝光了?我啥时候出门你都拦着,如今好了,晚了!”
张二婶脸上肿得像个红馒头一般,挣扎起来就要上前厮打,“你这会儿又怨我了,明明先前还夸我聪明!你没喝到酒就发火,我还没吃着肉呢…”
这两口子都是一肚子怨气,两人这般对吵几句就动起了手。
张家大儿狗剩儿个子不高,身形瘦弱,偏偏又长得尖嘴猴腮,怎么瞧着都有些猥琐。先前进了屋子瞧着没有好饭菜也很是失望,后来耐不得饿就伸手抓了桌上的饼子吃起来。
女儿秀了与桃花年纪相仿,个头比桃花高些,长相也算清秀。她见得哥哥如此,也跟着吃喝起来,甚至还趁众人没注意偷塞了一个饼子在怀里。
蒲草把一起看在眼里,心里的厌恶真是掩也掩不住。
老话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家人,傻的傻、贪的贪,唯一看着好些的女孩子居然还偏好偷摸,这实在是太过极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