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屿从山下历练归来,酒香盈衣,将瀚雪抗至肩上,雪白的剑穗在身后晃荡。守山门的弟子每次看到他闲逸的爬上来,都是一脸兴奋,围着他叽叽喳喳打探着山下的趣事。湛屿立在两位师弟面前,口若悬河抑扬顿挫,阵阵欢笑与抽气声交杂其中。
好一顿神神叨叨,辞别两位师弟,湛屿晃进了主阁烟雨楼。
主楼首座之上,沈傲一派宗师风范正襟危坐,下首几位师伯师叔愁云惨淡,湛屿看这架势一定是在探讨什么重要且棘手的事情,遂将原本迈进去的一只脚,利索的拔了出来,快速的闪到一边去。
好在沈傲扶额陷入了沉思,没有发现门口突然闪过的人影,湛屿蹑手蹑脚的擦着门边悄悄的撤出了烟雨楼的范围。
转回卧房,走廊之处两三个师弟聚在一起沉色交谈,气氛不甚欢快,湛屿贱兮兮的凑了过去,师弟们皆强颜欢笑的行礼道:“师兄你回来啦!”
湛屿一一点头,笑着询问道:“聊什么呢?一脸苦大愁身。”
徐毓帧一脸不平说的说道:“还不是国师一党客卿接连被杀之事,国师前几日递了帖子给阁主,希望拉拢听雨阁入伙,阁主为独善其身遂婉拒,国师便怀恨在心,现在王朝军到处查封听雨阁所涉猎的生意,就是不让我们好过!”
另一名师弟接着说道:“一个国师就够头疼的了,丞相前两日竟然突兀来访,无外乎就是希望阁主站他那一边,他就插手让国师解禁听雨阁的生意,阁主不想拉听雨阁下水,仍是拒绝,丞相倒是没什么动作,可国师那个小心眼的记恨在心,这两日我派弟子下山历练,碰上了云莱门的人,口头爆发矛盾本无伤大雅,却不想对方恶人先动手,最后变成了两派互殴,自那以后云莱门接连打伤我听雨阁弟子。”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这师弟的脸色憋得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累的。
湛屿自上次看过江予辰之后,便没有回过山门在外历练,这些事他也是今日才听说,除了惊愕就是愤怒。早知这国师无华阴狠毒辣,却没想到如今这般张扬,竟然公开敌对听雨阁。
湛屿问道:“师傅怎么说?”
徐毓帧苦着脸,叹气道:“阁主只是希望我们忍。”
忍?都欺负到家门口了还忍个屁啊忍!你们互斗就好好斗,凭什么拉别人下水,别人不陪你们玩,你们就往死了欺负人,这都什么逻辑?独善其身还成了有错啦!
湛屿倏忽握紧了拳头,指骨在掌中咯吱作响,他现在恨不得下山打的那帮挑事的云莱门弟子满地找牙,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欺负别人应该付出的代价。师弟们见湛屿这副义愤填膺的表情,都吓得赶紧捂住了嘴,这大师兄若是下山闹事,他们三个也吃不了兜着走。
徐毓帧连忙劝解道:“师兄,气归气,你可真别撵着人家云莱门的人打,这样以暴制暴只会越打越糟啊!”
师弟们连连点头道:“就是,阁主就是知道你惹事的脾气,吩咐我们不准添油加醋的!”
湛屿深吸了几口气,舒缓了一下情绪,笑道:“我明白,你们放心吧,只要不犯到我头上,我一定不动手!”湛屿嘴上答应的好好的,心里可不这样想,他以暗自拟好下次下山该做点什么了。
师弟们顿时齐齐舒了一口气,悄悄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突然徐毓帧想到了什么,霎时眸光精亮道:“今天下山的弟兄带回了一个好消息,江大美人在无极观斗法大会打败了牟轻风,拿了第一呢!”
湛屿听到江予辰的消息,顿时满脸兴奋道:“真的吗?他前不久才受了伤,这都能打败牟轻风啊!厉害啦他!”
师弟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晏笑,不怀好意的说道:“我说师兄,这江大美人还真真是你心尖上的人啊,看给你乐的,嘴都要飞天啦!”
湛屿挨个锤了他们一拳,说道:“胡说什么呢你们,那是我好兄弟,我替他高兴不应该嘛!”
“是是,应该应该!”
“我说啥了,他就这么急于解释关系!”
“绝对有情况,还是不能为外人道的那种!”三位师弟你一言我一语的揶揄开了,湛屿懒得继续搭理,将瀚雪一甩,抗在肩上,大摇大摆的越过他们,晃进房中去了。
江予辰自秘境悠悠转醒,四肢百骸霎时涌上如暴力打断的那种剧痛,每动一下都疼的嘶嘶抽气,奋力着挣扎坐起,后背早已被冷汗湿透。
紧蹙的眉眼环顾了一遍四周,结界内以恢复如常,散发着灵光的典籍,明亮的灵灯,除了这一身拆骨噬魂的疼痛,提醒着他邪影来过,否则还真以为是自己做的一场陆离大梦!
江予辰低声的唤了几句前辈,迟迟无人应答。抬起砭骨的掌心查看,原本润白的掌心蒸腾着浓郁冰冷的的浊气,仿佛一捧游离于坟茔枯塚间的磷火。
拖着疲倦的躯体调息打坐,那污浊的气息才慢慢的钻进了手掌之中,游散进肺腑之间一点残余也无。江予辰面上青黑的肤色亦逐渐的恢复了白皙,俊颜再次拢上了月霁清风,琨霜雪玉般的清冷。
江予辰调息好身体,出了万卷阁,此时天边已近鱼肚白,万籁俱静,穿过云华主殿绕过缚影台,迎面走来两三个早省的同门,江予辰略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而这三人全然当做看不见直直走过。
江予辰也是不恼,他早以习以为常,依旧端着挺拔的身姿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早省
随着天光日渐明亮,陆陆续续赶来早省的弟子坐满了影台,早省一个时辰之后,才发觉独独缺了大师兄牟轻风与他的弟子黎清,众同门尽皆回过头来望向江予辰,一脸你干的好事的态度。
江予辰没有什么表情的站起身来,准备要走,却被一名同门拦住,质问道“大家同门一场,你至于下黑手打断黎清的锁骨吗?想不到你面善心黑,伪君子一个“
江予辰不作言语,立在原地看着他,这位同门只当他的不回答是默认,更加放肆的辱骂道“大家早就看你不顺眼了,眼睛长到头顶上去了,平时就对我们爱理不理,这次竟胆大到横到大师兄身上去了,我劝你还是早点滚过去给大师兄磕头赔罪,不然将来大师兄当了观主,有你好受的“
听到这里,江予辰算是明白了,感情这帮人是在拍牟轻风的马屁,为他出头呢自己得了第一就是大逆不道,他就该被牟轻风一脚踹下去,狼狈到博他们开怀大笑才是正确的?
有人继续附和道“江予辰,不管你用了什么阴险的方法赢了比试,去给大师兄跪下赔罪才是你眼下最该做的,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点去“
江予辰冷眼扫过去,神似一柄寒刀切过,围在他面前的几位同门具是一凛,但仍是嘴上不服软的嚷嚷着让他去给牟轻风赔罪
江予辰不予理会,侧过而走,那名挑事的弟子用眼神恶狠狠的示意其余同伴,众人心下会意纷纷抽出佩剑,如鹰隼啄禽般向江予辰的背后刺去
感受到身后的层层杀意,江予辰回首扬臂,拂尘一甩,尽皆抽掉了他们手中的佩剑,切肉剜骨的疼痛使其一个个大呼哀叫,捧起那被拂尘抽过的手背,只见手背上细密的小伤口深可见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江予辰目光阴鸷,寒测测的说了一句转身便走,“等你们能将我打倒,我就去给牟轻风跪下谢罪“
几位同门从未在忍气吞声的江予辰脸上见过这等神情,遂骇的立在当场,忘记了口中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