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边想边答话:“已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
他勾了勾嘴角,一撩衣摆,盘腿坐于廊下。看到他的眼神示意,我也跪坐下来。
“如此恶疾,经姑娘医治,竟能痊愈,想必姑娘医术颇高。”
“只是碰巧知晓治愈此病的偏方罢了。”不知为何在此人面前,我甚是小心翼翼。可能是因为他是陌生人吧。
“姑娘过谦了。”他顿了顿,继续道:“看装束,姑娘并非宫中侍婢,怎会在此?”
“奴婢陪我家大人进宫觐见,不想冲撞了九公主,便被罚至此。”
他轻笑。“原来如此。你得罪谁不好,偏偏得罪九公主。”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答他,只得沉默。
“你是哪位大人的侍婢?”他定定地望着我,不由我任何躲闪。
我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凌统领。”
闻言,他的眸光闪了闪,面上浮上一丝异色。见此情景我突然心虚起来,这人不会是和凌念空有过节吧?不过那又与我何干,这人还不至于为难我一个丫鬟。
“大人是……?”
他愣了愣,许是没想到我会如此问。
“在下不过是司天台的星象官,今夜当值,却不想恰逢夜雨,无事可做便四处走走。”
原来如此!
听他如此说,我便也放下心中戒备。古代不论哪个朝代,星象官多半都是闲职,虽品阶不高,却能躲避朝堂纷争。和这样的人聊上几句应不会惹上麻烦。
我偷瞄他一眼,只见他席地坐着,姿态甚是随意。见他如此我说话也随意了起来:“既然大人今夜当值,为何不着官服?”
他愣了愣,许是没想到我身为丫鬟竟如此泰然自若地与之攀谈,却还是温言答道:“本穿着的,只是担心雨水打湿了官服,便换了下来。”他忽而狡黠一笑:“再者说官服哪有便服舒适?”语毕他轻轻抚上青衣袖口,似是在把玩珍品,眼神也柔和了许多。
见他对我也无甚戒备,我便道出心中疑惑:“这青衣可是尊夫人所制?”
闻言他的眼神暗了暗,唇角却依然带笑。“不错。”
捕捉到他暗淡的眸光,我又下意识去看那青衣。那青衣乍看之下并无特别,但仔细看来便可发觉,袖口领口皆有泛白,想是已颇有年头,幸得主人保存得好,否则早便穿不得了。
如此旧的一件衣衫,为何还细心呵护多年?难不成他的夫人已经……
“你在此时日也不短了,罚也应罚够了。是否要我知会凌统领一声,将你领回凌府?”
我一愣,急忙开口:“多谢大人,不过大娘她尚未痊愈,仍需人照料。我若此时离开,心中放她不下,索性就趁此机会为她调理调理身体。”
闻言他眼中似是闪过一丝赞赏,不过却转瞬即逝。
“也好。”他望了望我,迟疑开口:“今日幸得与姑娘交谈一二,心中郁结消减不少,多谢姑娘。”
郁结?难道这人心中装了很多心事?可我刚刚也没怎么劝慰他呀?
没想到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还当了回树洞,虽然他并未向我吐露太多。
“天色不早,在下就不打搅姑娘了。”语毕他站起身,我也急忙随之站起。发现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忽然从中觉出无尽的孤寂,又想起他方才抚摸衣衫时若有所失的神情,我竟鬼使神差地开口:“大人!”
那人身形一顿,却没有回头。
“大人若是闲暇……”言至此我忽然不知该怎么继续了,便又改口道:“大人若是想寻人说说话……”说到一半,却又觉得不妥。踌躇间却听他道:“在下明白,多谢姑娘。”言罢,缓步行去。
回房上栓,再次查探大娘的状况。大娘睡得还算安稳,也不再发热。我安下心来,吹熄灯烛,蜷缩在外间的卧榻上。
忽而一道闪电闪过,雷霆轰鸣之声随之而来,莎莎的雨声敲打着窗棂。又下雨了,也不知那星象官回到司天台没有。冷风顺着门窗缝隙钻了进来,我打了个寒颤,掖了掖被角。冬天……真的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