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让上官婧瞧见她的样子,第二次在宫门外遇见,她只是同上官婧说了两句话,没有打起帘子,也没让上官婧看见她,但是她实难安心。
她隐姓埋名潜藏在敌国,从前没有人识得她,她还能无所顾虑地办她的事,如今来了个故人,让她只觉好似被人已牵住了面具的一角,稍不留神,她的身份就得暴露。
潜在的威胁也是威胁,她怎能掉以轻心。
这个人,不见为妙。
华盈寒掉头就走,还没走出两步,撞上了正好往这儿来的李君酌。
李君酌笑问:“寒姑娘这是要去哪儿?”他看了一眼暖阁,惑然道,“主上在那儿,寒姑娘不过去?”
“听说今日府中有贵客,我就不打扰王爷待客了,这是王爷让我给太皇太后的东西,娘娘不肯收,劳君酌大人帮我还给王爷。”华盈寒将装有灵芝的锦盒往李君酌手里一塞,说完就离开了。
李君酌云里雾里,喊道:“寒姑娘。”
他的喊声惊动了暖阁里的人。姜屿寻着声音看去,看见有人连招呼都没给他打一个就走了,还走得又快又急。
上官婧也跟着回头看去,看见了一个女子匆匆离去的背影,从衣着上看,是个侍女,但不是她认得的那个。
她好奇:“月慢呢,怎么不见她,我还特地给她带了些礼物。”
“她死了。”
“死了?”上官婧轻声惊讶,见王爷还瞧着那位姑娘离去的方向,且眉间有忧虑,她便不好再多问。
李君酌抱着锦盒进来,将锦盒呈上:“主上,这是寒姑娘让奴才转交给主上的东西。”
“她去哪儿?”
“去……”李君酌一头雾水,“奴才也不知,看样子寒姑娘明明打算来见主上,可不知怎么地就……”他耸耸肩。
姜屿沉默不语,端起茶杯浅抿。
“现在时辰尚早,我想进宫看看娘娘。”
“你去看看她也好。”姜屿随口应道,他的视线里已再不见那个身影,他放下茶杯起身,“阿婧,本王还有要事要处置,你先自便。”
上官婧站起来,轻轻一欠,“是,恭送王爷。”
姜屿走出两步,路过李君酌身边,看了看李君酌手里的东西,又回头对上官婧道:“你若要进宫,就帮本王把这颗灵芝拿给母后。”
“好。”上官婧莞尔。
李君酌将东西递给上官婧,“有劳上官姑娘。”
上官婧浅浅颔首,“君酌大人客气了。”
李君酌忙移步去追他主上,而主上去的方向同寒姑娘刚才离开的方向是一样的,他心里便有了数。如今主上眼中的要事,除了军政之外,还有寒姑娘的事。
“她只让你转交东西,没说别的?”
李君酌边回忆边讲道:“寒姑娘说今日府中有贵客,她不便打扰主上待客。”
姜屿顿时停下脚步,侧目问:“她真这么说?”
李君酌点点头,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编话来诓主上。
姜屿扬了下嘴角,只叹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她终于能体会他得知她和秦钦夜会过时,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一直追到了华盈寒的居处,却见房门紧闭。
李君酌想要上前叫人。姜屿拦住了他,亲自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屋里,华盈寒正坐在桌旁沉思,听见敲门声,她回过神,看了房门一眼,没有作声。
“盈盈。”
姜屿的声音传来,使得华盈寒心里更加忐忑。打从她见到上官婧起,她已不由得在心下设想过后面会发生的事,最坏的结果无疑是被人撕破伪装……
若让姜屿知道了她是谁,只怕她将死无葬身之地!
华盈寒不敢出声,如今她心里的复杂一点都不亚于刚来的时候,那时她恨姜屿,恨他带兵入侵大周,让她没了爹,又拿走她爹的铠甲和佩剑当战功炫耀,让她爹难以瞑目,而她却不得不忍着悲愤,千方百计地接近他,讨好他。
如今她习惯了放下,习惯了以一颗平常心去与他相处,他们之间就像两个寻常人从素不相识,到熟知。
从前她看不惯他盛气凌人、杀伐随意的样子,时常埋怨他冷血无情,如今他对她很好,哪怕仍喜欢调侃戏弄她,但真到了有事的时候,维护她的也只有他一人。
她本是来讨债的,现在,她也数不清自己又欠了他多少。之前她很排斥欠他的人情,可是当他对她好已经成了习惯,她的心意也渐渐开始改变,不再觉得领他的好意是种煎熬。
直到今日,上官婧的出现才让她猛地找回了自己,她开始清楚地记得她叫华盈寒,是华晟的女儿,长于大周,不是那个从盈州来的民女。
她不该对姜屿有任何出自真心的好感,更不应该心安理得地接受他的好,可她竟险些入戏,险些让一场假戏成了真……
纵然她已迷途知返,已经清醒,却仍旧打从心底里怕他知晓,她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过绝不是怕死,细细想来,她怕的可能是“辜负”二字。
“盈盈?”
门外的人又唤了一声,一声就让她刚刚冰封的心有了裂痕,也让她复杂的心境犹如雪上加了霜。
“本王知道你在,把门打开。”
华盈寒扶着桌子站起来,心下迟疑,她还在景王府里,注定得和他低头不见抬头见,躲能躲到什么时候。
但她心中仍有顾虑。在别人面前,她很能隐忍在他面前,她藏心思的本事简直不堪一击,让她现在怎敢露面,万一被他看出什么来,等同于不打自招,一切将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想到这儿,华盈寒还没离开桌子一步,又选择缓缓坐下。
姜屿没有放弃,只是他的耐心也快耗光了,略带不悦地道:“本王数三下,你若是不开门……”
她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不够,他踹门的功夫倒是炉火纯青,华盈寒知道她若不吱声,那两扇门是拦不住他的。第一01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