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酒中有毒……”宾客中不知谁在倒地前喊了一声,其余诸人这才反应过来,可惜已经太晚了。
很快,所有人纷纷中毒倒地,有人伏案不起,有人歪倒一旁,倒得横七竖八。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也令人意外,忠尧猝不及防,也中了剧毒。
他感觉自己的眼皮很重,眼前逐渐变得模糊起来,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他一头扑在了桌案上,努力睁了睁眼睛,隐隐约约发现坐在最末位的“水草大王”秦九凤的位置是空的,他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
接着,桂花厅门口传来了很轻的脚步声,一个人走了进来,却正是那“水草大王”秦九凤。
“哟,怎么上了趟茅房,回来就都倒下了?我这毒药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了?”秦九凤阴森森地笑道,“哎呀,这里还有个手能动的。”
秦九凤一边说着,一边走上前去,毫不客气地踢了那人一脚。他俯下身去探了探,又道:“你叫什么?哦,你叫魏博源,是我的夫人呢。不过,可惜啊,我只喜欢胸大无脑的,不喜欢太平公主,也不喜欢太聪明的,否则以我怜香惜玉的性子,或许还能饶你一命。段子讲得不错,只是你今日来错了地方!”
语罢,那秦九凤站了起来,径直向忠尧走去。
彼时,忠尧用尽全身力气,从身上已经掏出了一个白色小药瓶,里面装着下山前提前准备好的解毒药丸愈春丹,可是药瓶翻倒在案上,他连拔开瓶塞的力气都没有了,而且意识愈来愈模糊,呼吸也正变得越来越弱。
秦九凤走上前来,仔细察看了忠尧一番,见其脉搏已细微至不可数,不禁得意地冷笑数声,又将那白色的小瓷瓶故意放在地上,放到一个离忠尧很远的地方,远至一丈开外,然后笑眯眯地说道:“要解药啊?来来来,就在这儿!你有本事,就过来拿啊!可别说我心狠,没给你们机会,嘿嘿嘿嘿……”言讫,秦九凤仰天狂笑,起了身大摇大摆地走出了桂花厅。
且说秦九凤离开后,他并没有从大门出平阳侯府,而是悄无声息地到了一堵院墙边,纵身一跃,飞了出去。至城郊林外,他摘下头上所戴的一张人皮面具,还有假发,随后往林中的草丛里一扔,脱下身上的衣服,又从树洞里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套新衣服换上,之后一把火将那人皮面具、假发、换下衣服烧了个干净,这才重新潜回了汴京城。
平阳侯府,桂花厅外的走廊上,横七竖八倒着七八个侍女的尸体偏厅内,四司六局安排来的数名歌姬舞姬也死状各异。
忠尧伏在案上,口中喃喃道:“难道就、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念力,念力……为什么集中不了念力,意识好模糊……”
“云婀,云婀……”
“盼宝,盼宝……”
忠尧的嘴轻轻动着,心中呼唤着云婀、盼宝的名字,他数次试图集中念力召唤它们,却都失败了。
就在忠尧即将失去意识之际,一个人影奔了进来,那人左右环顾,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似乎十分震惊,她疾步跑到忠尧身边,忠尧用尽周身力气指了指地上那个白色小瓷瓶,用微弱的声音吐出两个字:“解药……”便晕死过去。
……
待忠尧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昆羽宗众人及云婀都聚在房内,有的站着,有的坐着,神情无一例外都很焦急。
同在房内等待的,还有崔况和顾娇月。
忠尧挣扎着动了一下,轻声唤道:“水,水……”
顾娇月猛一回头,惊喜地叫道:“公子醒了!”
众人纷纷回头,黎诗猛地站起身来,和云婀一起,快步奔至床前,惊喜万分。
“忠尧哥哥,你总算醒了,真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黎诗说着说着,声音突然哽咽起来,喜极而泣。
忠尧的嘴唇干得有些开裂,他在黎诗的帮助下挣扎着坐了起来,柔声安慰道:“没事,还死不了。事情都没办完,我哪敢死啊……再说了,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到呢。”说着,伸手轻轻刮了一下黎诗的鼻梁。
“公子,今日我就应该一直跟着你的。”云婀怔怔望着忠尧,眼中泪光点点,别过头去,偷偷擦了擦泪水。
“在上清宝箓宫的时候,他们就对你有点意思了,这次是我不想麻烦,故意不让你去的。”忠尧轻声说道。
此时,众人围了上来,见忠尧已然无恙,皆相视而笑,如释重负。
黎诗止住了哭声,迅速抹了抹泪水,此时顾娇月端来了一碗温水,黎诗接过那碗温水,递与忠尧。忠尧咕咚咕咚一口气将那碗温水喝了个底朝天,问道:“还有没有?”
顾娇月连忙点头道:“有、有!”于是,很快用汤瓶又倒了一碗温水来,忠尧一连饮下两碗温水,这才感觉好了许多。
“是谁救了我?”忠尧好奇地问道。
高雅郭从旁答道:“是顾娇月顾姑娘救了你。”
“哦。”忠尧若所有思地点了点头,又问,“这里是哪里?还在平阳侯府吗?”
黎诗点了点头。
“其他宾客呢?其他人怎么样了?都救过来了吗?”忠尧关切地问道。
顾娇月心怀愧疚,低声答道:“平阳侯、庆国公、乐安县主都救过来了,昌远伯与其他人都、都死了。都怪我,我到的时候还是太晚了,也没什么解毒救人的经验……”
忠尧摇了摇头,安慰道:“不怪你,只怪贼人太过歹毒,太过阴险。”稍顿,轻声叹了一口气,又道:“说来,我还得谢谢你才是,若不是你及时赶到,我也是一命呜呼了。”
“公子可千万不要这么说!这可折煞我了!”顾娇月惶惶不安地说道,“你本来就是为了我与崔郎之事特意来的侯府,岂料却因此惹上祸事,还差点丢了性命,请受娇月一拜!”
一旁站着的崔况见状,也急忙说道:“请受崔某一拜!”
二人立即双膝跪地,向床上的忠尧伏地叩首。
“使不得,使不得!”忠尧翻了身,从床上爬下来,急忙上前将两人扶了起来,正色道,“此事颇有蹊跷,还不知因何而起,冲谁而来。娇月姑娘,还请将你赶到时的情景一一道与我听。”
“好。”顾娇月微微颔首,起了身,于是将她赶到时看到的一切一五一十叙说了一遍。
原来,忠尧在晕死前看到的那个奔入桂花厅的模糊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顾娇月。
忠尧今日来平阳侯府帮她说情的事情,崔况已提前送信告知了她。顾娇月忍不住好奇,便偷偷过来打探,未曾想路过偏厅时就发现歌姬舞姬悉数死于非命,当下觉得大事不好,就一路飞奔,赶了过来。
一入桂花厅,见宾主皆中毒倒地不起,还有人口吐白沫,死不瞑目,她的脑子当时“嗡”地一下就变成了一片空白。
等反应过来后,她第一时间环视左右,发现忠尧后,便飞也似的奔了过去。
所幸,忠尧说的“解药”两个字声音虽然很微弱,但她俯身贴近了耳朵,算是听清了,又顺着忠尧手指的方向发现了解药愈春丹,便急忙倒了出来先给忠尧服下,而后依次再给平阳侯、庆国公、乐安县主等人一一服下。
可是到昌远伯时,他已然没有了呼吸和脉搏,其余宾客亦是如此,早已气绝身亡。
这可真是药性猛烈的剧毒,杀人夺命,不过须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