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结束,皇上已然起驾回了养心殿,嫔妃们也三三两两散去。陌采晗一只脚踏进寝宫的时候,身旁的侍女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娘娘,您既已答应小少爷,为何还会对皇后娘娘如此不客气?令她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我低着头也觉着难堪。”
“陌家的人,一向不忍气吞声,不管是在朝堂上,还是这深宫后院里,都只为了心中的正义而作为。我答应子让,是为了天下苍生,不是为了助长权势之争。”陌采晗虽是女子,却大气非凡,三年前她因陌谦的游说进宫为妃,不求荣华富贵,不求得到圣宠,只为了心中的大义,她愿做开启黎明的微弱萤火。
苏湄和阿陶起先走的路说是要重新修缮,他们只好改道,去了阳湖镇。到的时候日头刚好落下,便就地找了一家客栈暂作休憩。
到了子夜时分,苏湄总觉心中烦闷,在榻上辗转反复无法入眠,于是起身到客栈外透气。
这里没有宵禁,偶尔可看见一两家灯火亮着,主街虽不至一片漆黑,但也只是能隐隐约约看清前路。苏湄以为沿着此路向前不远处,可以观摩到小镇风月无边的景色,便一路向前了。
快到尽头处的时候,苏湄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走岔了路,为何她到达的终点,是一片鬼气森森的密林呢?
苏湄回头一看,自己已身处林中,来时整齐平坦的路已踪影难觅。她只好抱着拼一拼的心态,向前方走去。前方一处白烟缭绕,雾气朦胧,苏湄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去,踏进雾气之后,一白发男子背对着她,面前是几百个手掌大小的木板,每个木板上书几行异族文字,看着奇异之极。
苏湄发出一点响动,白发男子转过身来,竟不是个鹤发童颜的老人,而是一个翩翩公子,有潇洒出尘之姿,白玉之泽。那男子看见苏湄,露齿一笑,自我介绍,“久闻苏姑娘之名,在下司命,来替主人执行任务,苏姑娘只需在这百余个木板之中选择一个,司命就算完成了任务。”
“这些木片上所书为何?”苏湄一头雾水,总想着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什么地方,可这人又知晓自己的名姓,却也不知他真正意欲如何。
“木片上是一个女子的一生,每个木片上的命运不同,有人尝尽人间喜乐,有人遍尝人间疾苦,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苏姑娘挑选一个便是。等到黄粱青枕,一梦醒来,姑娘便会知道一切皆是天缘。”
苏湄对这男子的话将信将疑,又觉得他生得甚是英俊,故而在各色不同的卡片之间犹犹豫豫。
“来不及了,苏姑娘,我先送你过去吧,反正不管怎样,也不过是走一遭罢了!”还没选好的时候,苏湄觉得眼前天旋地转,自己仿佛掉入了一个什么隧道之中,眼前闪过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画面,既陌生又熟悉。
等她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已变了模样,靠近她的有一个穿着红衣襦裙的女孩子,面色渐渐由焦急变为狂喜,“小姐!你醒了!”
苏湄看了看自己,竟然只穿了一件寝衣躺在床上,幸好有帐幔遮挡,不然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改变。
她起身时发觉四肢酸痛无力,自己苦练多年的内功也在一夕之间化为乌有。
刚才的丫鬟看见她苏醒便急匆匆地跑了出去,剩下的还在帐外安静地低头守着。待她使出浑身解数终于坐起来的时候,一位衣着富贵的妇人从门外走了进来。
“女儿,你可算是醒了,娘都担心死了。大夫说你虽无大碍了,但是终究伤了筋骨,还是要多注意休息。”
“母亲,我对于之前的事有些记不太清楚,母亲可否说与我听?”苏湄诧异于司命将她推进来另一场红尘俗事中,却直接让她顶替别人,懒惰至极!
“你……你都忘了吗?娘自然说给你听,现下最当紧的事是先把身体养好,先喝药吧。”自称为她母亲的妇人听到她遗忘前尘往事时愣了一下,但随即又回归平静,就要把汤匙送进苏湄的嘴里。
苏湄没有拒绝,在药流进嘴里的一刻,她感受到了来自各种名贵药草的问候。不过,她并不习惯如此饭来张口,便端过了药碗,一饮而尽。草药入喉,果然是不一样地——苦涩。
“你看,我说我喂你,你如此心急,非要一起喝下去,你以前又不是没吃过这样的亏。”妇人有些好笑地看着苏湄,劝言道。
“兰烟,去找些蜜饯来。”妇人的热情诚挚,在苏湄的心里激起了不一样的涟漪。
“过去的事都过去了,不必放在心上,快到午时了,我去看看还能添点儿什么菜,一会儿,你爹下朝了,让他来你这,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块吃过饭了。”妇人欣喜地说着,苏湄倒是很羡慕这位姑娘,在这样温馨的环境下长大。
“小姐,您觉得哪里不舒服吗?”兰烟递来了蜜饯,掀开纱帐,一脸关心地问苏湄。
“我觉得身上没有力气,手和脚都有些酸痛。我以前练过武吗?”苏湄大胆地问兰烟。
“小姐不必担忧,过几天就会好了的,大夫说,小姐醒来会感到全身酸痛,是正常现象。至于练武,小姐倒是练过那么两天,只不过,这么一摔,连那点功夫也送人了。”兰烟极其认真地答道。
“哈哈哈!”这位姑娘,还是挺有志气的,怪不得她会觉得舒展拳脚处处受制,原来是从没打通过筋骨。不过,她来了这里,阿陶怎么办?若是在做梦还好说,若是交换命运,那谁来照顾阿陶?那个年幼的孩子,又要再一次沦落街头,成为饥不择食的乞丐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