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渊尤有些嫌弃数目不足,不过亦考虑到重量问题,不再纠结此事。他捡起身份令牌,瞧见上面是“沈鸿鸣”三个字,户籍是“翠州边柳县安和镇,此后不详”,左下角是标示身份的“游工”二字。无甚表情。
这狗儿配了他的姓氏,听起来居然十分人模狗样。“家、家主?”难道有什么不妥?将全部身家性命都交代出去的鸿·适婚男青年·此时一贫如洗·鸣骇然失色。
“这个。可还有多的?”鸿鸣见他手中的身份牌,慌忙道,“这鱼符,属下每一季都会上交,绝不敢藏私。”
鱼符,指的是经过验证,发放给需要在州间频繁往来通行的商客,使吏,僧侣,优伎,或是辗转各地劳作的游工等的一种特殊牌证,鱼符正面载身份籍贯,背面是体态形容。持鱼符者虽然往来如鱼,鱼符却必须要每年都要在现居地的官署更新一次。只是除了这些备案的鱼符,还有一部分的鱼符,正是发放给鸿鸣这种“身份不明”,又需要身份行事之人。
沈渊动身匆忙,眼下另制一块怕是来不及。
沈渊将鸿鸣的鱼符放回原处。就算是有,他也同背后记述的“形容俊朗,身长六尺二寸”出入颇大,徒增怀疑。
鸿鸣见他犹自郁郁,神色不虞,根本不敢试其锋芒,将包裹一系,便随他跳墙而出。次时正是月朗风清,万籁俱寂,沈渊立在他三五步外,“你的武器何在?”鸿鸣怔愣,许久从包裹中最底下的布团中掏出一把短刀来,说是短刀,实则是半截长刀,断口锋寒。也不知他是从何处见到这种破铜烂铁。
鸿鸣又在袖袋中摸索了一阵,悉悉索索,摊开手是几枚蝴蝶镖之类的暗器。
霞州密行的第一项支出,便是在最早开张的张氏铁匠铺那淘换了一柄带鞘的刀。
价格,一两。
“嘿,郎君当真有眼光,这鸿鸣刀,端的是‘吹发立断,削铁如泥’的神兵,还用了天心夫人的秘法防锈——您回去开过刃后试试,绝对物美价廉杀人越……物美价廉,行走防身的好东西。”
鸿鸣摸了摸那篆刻的“鸿鸣”二字,“鸿”因为字形复杂,遇上不识字的铁匠便缺胳膊少腿成了“氵鸟”,他心疼地直哆嗦,只得提了新得的刀跟上了已经行远的家主。心头安慰自己,总之一个鸟是鸟两个鸟是鸟——鸿鹄也是鸟嘛,好大一只白鸟。
沈渊在成衣铺里挑了一顶最寻常的帷帽戴在头上,将随意挑出的一张鱼符挂在腰间,鸿鸣便追上去掏出银子付了钱,正要迅速离开,却发现成衣铺角落里的某样东西。
“店家,包那个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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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州连云码头。
“济沧”用做船名,听起来大气,其实不过是一艘轻船罢了。杂志署的工人将协议批售的书码上了船,不多时又上了一个监督护送的青壮男子。沈渊略微扫了一眼泊在码头上大大小小的船只,觉得这“济沧号”还算顺眼,便抬手指了指发愁的船家,便选定是他了。
船家姓佟,带着二个儿子自霞州行船而来,船上运贩了好些赤辣椒以及辛香料。
只是未料到行情并不走俏,他人微言轻,在酒楼中又没有太广的门道,上好的辣椒香料只得在菜市低价抛售才勉强赚了些路费。他同杂志署也打了一段时日的交道,但因为船的规制所限,始终都走不了大单子——要知道去霞州各县顺道贩书的大船两只手都数不过来。
此时佟船家脸上愁云密布,隶属杂志署、随船做督工的男子见沈渊从远处走来,路经了许多停在渡口的商船,最终隐晦的指了指这艘小船,马上对即将开船离岸的佟大树道:“船家稍等,竹先生的远亲可否同我们同去霞州?”沈渊便抬脚伸手,鸿鸣愣了一下,马上上手扶他走上被江水渐湿的码头。
“这……”船家知这戴黑色帷帽、始终不肯开口的人不一定是竹先生真的远亲,但督工向来对他不假颜色,如今这般热络,也知道对方不可轻视。
他犹豫了一下,手心里被塞了一块银子——足足二两有余,心中一动。
“这位钱夫人不慎误了船,我们先生又打了包票送她平安回去,希望船家行个便利。”商户行走在外,安全的确是头等大事——佟大树掠了一眼那娇小的帷帽人腰间的“钱映月”三字和角落上的“商户”,感慨一声:何况是个商女。
虚扶着大老爷的鸿鸣僵了僵,将头深深的埋下去,生怕自己破功坏了家主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