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千山心里叫了一声冤,见沈渊面容冰冷而并不言语,一颗老心跳了几跳,便让人关到闭室中看管——除了没有行动自由,饮食药物都不缺,还有大夫看诊,这算得上是最为妥帖的安排了。
只是他的安排,沈渊并未点头应允。
鸿鸣低下头,敛了面上各般神色。一只明云纹的折子还在书僮们视线的死角,那里才真正写着沈渊对此事的态度几何。大概笔者心内纠结,上好的纸料上连着几处涂改,不知阅者接到后又是怎样一番想法。
大概因为亲厚,是不羁这些的吧。
灯火由明转暗,又是一拨人自去领罚,又有前来扫洒归置、接鱼抱猫的侍女若干,沈渊向来的清净的书房因为这些已经尽量不出声响的人乱的不成样子,鸿鸣知他已经暗生恼火,虽然面上不显。
虎圣人胆大心黑,已经伸了毛爪捞取那些个柔弱水兔,后者惊骇地左奔右跳。前来抱猫的侍女,叫翠合的那个拿了些绒球团子唤他也不应。那团子据说是缝了特制的薄荷香片,外面是月华绒锦,稀奇巧致的很,对猫倒是二般货色,比不上碗盏中的油亮鲜鱼。虎圣人行事乖张跋扈,向来爱利齿伤人,心疼皮肉的侍女一时竟奈何不得。
这匹毛货,果然是没心没肺的东西。
鸿鸣年轻体健,可怖的伤口不过短短数息便止住血流,沈渊似乎注意到了这一点,只盯着他的血痂。
“将他留下。”他说了挥鞭伤人后的第一句话,音色如他脸色一般清冷。
虽然总管满腹诉求,却不敢忤逆他,只是用鸿鸣可以听到的音量,为书房多加了四名守卫。鸿鸣跪下谢恩时,顺势
擦了一把崩开的伤口溢出的血,恭谨地垂头不语。
灯花骤然爆开一抹光亮,复而黯淡下来。沈渊站在灯火前,玄衣乌发,恍若鬼魅。鸿鸣只觉得伤口在他的注视下更痛了,他猛地一震,险些哼出声来——原是沈渊用白玉般的手指隔着帕子揭下了他的血痂。
沈渊后退一步,用桌上的帕子仔细地擦了指尖的污渍,他虽没什么大的表情,却让鸿鸣觉察出些饶有趣味的样子。
“你是‘守宫之体’?”
守宫这种爬虫在遇到敌人时能够断尾而逃,愈伤能力更是惊人。
鸿鸣又行了一个礼,才敢回答:“回家主,属下本并非守宫之体,只是因为某些际遇才会如此。”他虽然看起来并不游刃于这种情形,却也说的坦荡,就在对话间,再次被撕开的伤口缓缓止住了血流。
这般到没有什么疏漏,毕竟倘若他真的身怀异能,早在训练间便会暴露。沈渊下意识的挑了帕子的另一角揉搓指尖的血痕,再将那方云纹青竹帕擎到灯盏之上。
火苗很快便吞没了精细绣工的翠叶流云,最后是帕角上的“明玄”。
“以往如何,当今又是如何。该你的便是你的,谁也抢夺不走。”鸿鸣忙应了一声是,小心的让自己的血都滴落在自己的衣服上。
“守宫之体稀世珍贵,以我所见也不过二人罢了。”
大将军顾鹰困守函玉关,啮指欲书,数息血凝,早已不是军中的神话,更是百姓茶余饭后的美谈。这种体质,即便只是相类的体质,也是可遇而不可求。
鸿鸣当下知晓他应如何做了。
果然,沈渊烧完了帕子,慢条斯理地用另一块暗纹福字帕拭了拭手上残留的烟火烧燎气,“你可当为我所用,鸿鸣?”
鸿鸣慢慢挺直脊背,目光毫不避讳地直视他深不见底的黑眸。
“属下,定不辱使命!”
沈渊骤然出手如电,鞭影蛇魅般缠上鸿鸣的手腕。那些细碎倒刺似乎因力道的不同而收拢,鸿鸣这次感受到鞭身的粗粝鳞片。一股极大的力道将他的身体带起,向地面砸去!
鸿鸣在空中尽力旋身,最终膝骨着地,避免了脊柱被砸断的危险。他奋力撑住上身,不肯露出些许脆弱。
“实在不堪。”沈渊收起鞭子,淡淡的评论着鸿鸣的能力。资质平平而已,基础也是相当普通,沈渊自忖他有如此天赋却连着三年顶任不了鸿鸣,并非是有人上下其手——毕竟历任鸿鸣都是天资过人之辈,不若也做不了龙鳞卫之首。
鸿鸣低眉顺眼,连腰都软了三分,退出去时手腕还在痛苦中回味着那雷霆一击。
家主是个,相当……严厉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