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走去,苏敬书并不因这助人的举动而有分毫欣喜,反而面容更添忧愁。
阿灼想起他方才替老人整理裤腿的娴熟模样,轻道:“没想到苏大人在这些琐碎之事上也这般细致,想必是经常照顾人?”
苏敬书轻笑摇头:“我只是一个人久了,学会照顾好自己罢了。”
阿灼讶然:“一个人?”
苏敬书点头,惨淡一笑:“我的发妻,三年前,过世了。”
阿灼张了张口:“那,苏大人没有再娶么?”
“没有。”
“也没有子嗣?”
“没有。”
阿灼更是不解:“家里也没有伺候的侍妾、婢女一类的来照顾起居么?”
苏敬书答:“苏某喜静,府中只有一个管家,两名小厮罢了,所以寻常事,也只能亲力亲为了。”
阿灼呆了呆,沉吟道:“难得苏大人发妻去后,苏大人还能如此,想必是令妻很得苏大人心意,不知是位什么样的人?”
苏敬书微微一笑,目色渐渐变得遥远起来:“在下发妻,乃糟糠之妻,并无如阿灼姑娘这般才华卓绝,但却贴心至极、无微不至。我们,是自小相识。”
“自小相识?”阿灼愣住,心底泛出巨大惊憾——自小相识的情分......那当失去之时,该是怎样的痛心疾首?
阿灼看向苏敬书的目色中多了一分痛惜与同情,半晌才喃喃道,“那一定是极痛的吧......”
苏敬书不语,默然一笑,可似乎所有的隐忍、痛楚早就在三年前他发妻离世的时候沁入骨血里了,如今的笑容都多了分对那沉痛过往的缅怀,不是放下,而是早就珍藏在骨血之中了。
阿灼不再多问,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她如何不懂那样的滋味呢?
那是相依相扶的感情,是爱人,也更胜似亲人。生离死别,是剖心挖骨的痛。
她从八岁认识的阿煜,整整十一年,早已融入血肉,可是残忍的世道却生生逼迫他们分离,无论她再怎么沉痛、哀伤,也无济于事,悉数过往只能放在心底去缅怀。
许久之后,阿灼才喃喃开口道:“苏大人,我理解那种失去挚爱的滋味,就像坠入最冰冷的沼泽与深渊,爬不起来,也没有任何力气去攀爬自救,面临被吞没的危险,只能等待,等待着陷落与倾覆,等待着一点一点的、一点点的......沉下去,无力又惶惑,恨不得快一点死去、快一点见到那个人,可是却又不能,现实却偏偏让你看着自己沉陷、缓慢的窒息。其实最怕的不是死亡,而是,在黑暗中只有自己,你什么都抓不到、摸不着,却可以感知自己正在慢慢的沉下去......”
那种沉缓而又压抑的痛楚,无法言说,可那样的凄寒、孤寂、无人相扶,心里空了好大一块,像是怎么也无法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