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斑驳。
萧忘川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五年前一别，谁知道就是永别，得知余安羊自缢的那天，萧忘川是难以相信的。
直到洛桑府大办丧事，他代以萧氏前去吊唁，洛忧泉的脸上尽看不到几分忧伤，倒是身后的温落神情凄凉，双眼通红，伫立在守灵的人群中，清冷的气息像极了余安羊，却又比她多了许多孤伶。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温落。
但现在看来，温落并没有看见过他。
“喂，你还没回答我。你为什么拒绝了萧浊竹？”
萧忘川一不小心碰到了温落的手肘，随后立即弹开。
“你也没回答我。”
“我那件事说来话长了，而且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温落看了眼萧忘川，轻笑了一声，摇头道：“想拒绝便拒绝了。”
“可是那个人现在把你禁足了，何苦？”
“我会逃的。”
温落对上萧忘川的目光，让萧忘川微愣，隔着薄薄的黑纱，隐约中看见那眼神，充满了坚毅，却又有温落独有的清冷。
回过神的萧忘川哼声道：“钺萧府上百号家仆，门里门外都有人看守，你一个弱女子能怎么逃？”
温落不再回应，又倒了杯凉了的茶，一饮而尽。
萧忘川看她又准备倒一满杯，抢过了茶壶，将壶中还剩过半的茶水一滴不剩地倾倒在地上。
“女孩子就别喝凉的了，这天越发寒冷，到时候你生病死在萧氏，萧氏又会在百家多个话柄。”
萧忘川提着茶壶就走到门口，猛地打开门，吓了守在门外的两个家仆一个激灵：“喂，你们快去烧壶热茶，给温公子送来。”
“是。”其中一个家仆恭敬接过茶壶，快步退下了。
萧忘川一直站在门口，朔风吹进房中，温落有些发凉，但站在风口处的萧忘川却若有所思地看着夜空，温落有些好奇，也随之望向天空。
没有繁星。
温落低头，想着蹙眉的萧忘川，那他在望什么呢……
孟玥一直在客房周围徘徊，她认出了守客房的家仆擦肩去了灶房，便匆匆赶到了客房，果真，看见萧忘川正杵在门口发呆。
“衍公子。”
“啊，孟姑娘，你怎么来了？”
“时至酉时末刻，公子该回墨染居用晚膳了。”
“直接送来这里便好了，回什么墨染居。”
孟玥偏头看见了坐在房中的温落，心底默默叹了口气，带着几分醋意道：“衍公子大可不必关心她，家主本就不喜那姑娘，公子再这样做，只是雪上加霜罢了。”
“温姑娘是萧氏的客人，那日商洛的好多百姓都看着萧浊竹请他进的钺萧府，你问问他，有没有想过传言的后果？亏待客人，软禁客人，多好听啊？”
孟玥无言，她看了好几眼温落，无奈道：“知道了。”
孟玥走后，那烧茶的家仆也回来了。
没过多久，又有两位家仆带了晚膳过来，菜肴摆满了一桌。
“你既可以走，就没必要留在这里。”
“我就待过戌时，到时候我便走，不会坏你清誉的。”
“随你。”温落只是浅尝了几口菜肴，便放下了碗筷。
“你们女孩子都是这样饱一顿饥一顿吗？”萧忘川没好气地说。
尽管温落记不清他们早在五年前就见过，萧忘川无所谓，只要他记得就好。
此话叫温落听了，下意识避开了半寸：“听萧公子的意思，公子倒是阅女无数？”
“不瞒你说，除了偶尔来传萧浊竹话的孟玥，你是第二个跟我说这么多话的女子。”
萧忘川笑了一声，话中却有几分苦涩：“第一个是我嫁去楚氏姐姐，自她有喜之后，我也许久未见了。”
“……”
温落轻轻望了一眼萧忘川，却琢磨不透萧忘川话中的那几分苦涩。
于此，温落不再交谈，随后自顾自去了不远处的书案前坐下，从怀里取出来了一张纸，她看得入神，甚至没感觉到走到自己身后的人。
那是余安羊的书信，哪怕过了五年之久，萧忘川还是能认出那纸上隽秀的墨迹，他看着出神的温落，心里莫名的升起一股不安。
他也看到了那句话：百家之盟不过是百家名门的棋子。
但避免打草惊蛇，萧忘川还是故作姿态地一惊一乍道：“诶，你在看什么啊？”
温落一惊，立马收回了纸，然后蹙眉看着萧忘川：“与你无关。”
“哦。”萧忘川还是一副不羁的模样，佯装不满撇嘴道，“是秘密吧。”
萧忘川还是第一次看到无论何时都从容不迫的温落，脸上终于露出了失魂的深情。
“放心，就算看到了我也会保密的。”萧忘川依旧没正形道。
“你看到了？”温落眉头紧锁。
萧忘川只是轻轻笑了笑，这让温落的眉头锁得更紧，见状，萧忘川隔了半晌才云淡风轻道：
“没有。”
温落紧锁的眉头只得慢慢舒展，直到恢复了那种不惊于世的气息。
萧忘川看在眼里，心里却怀疑起来温落此行的真正目的。
或许，正如自己看到的一般，温落是想翻起余安羊自缢的旧案。
而萧浊竹将她带到萧府，确实正中下怀。
戌时既至，萧忘川欲离开，他悄悄走到温落身边，温落正不解，后者便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明日楚氏的人会来走访，不要放弃这个机会。”
萧忘川这样亲近的举动令温落睁大了眼睛，然后木楞地点了点头。
前者见状，就像偷吃了糖果的小孩，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温落固然不能理解萧忘川现在的所为，但隔墙有耳，她不方便多问什么。她知道，萧忘川口中所说的机会，大概是希望自己明日借助楚氏之力离开萧氏，但又怎么才能让楚氏的人知道自己在萧府。
而这些，温落都没有头绪。
更没有头绪的是，萧忘川又怎么会知道自己有心去楚氏……
一夜浅眠，心事重重。
钺萧府的家仆很早便起来忙碌了，温落自然清醒了，恰巧李耀忠带着人来了。
“温姑娘昨日休息得可还好？”
“多谢贵府招待了，尚好。”
“家主已恭候多时，温公子这边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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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琸与楚琛入商洛关门的时候，比先前预估的早了些时辰，倒不是加快了脚程，只是单纯提前了些出发的时间。
萧昭雪趴在窗前眼里的笑意是怎么也盖不住，她透过马车的小窗看了一路的商洛光景，一路上无不都充满着她童年时的记忆。
楚琛温柔地握住了萧昭雪的手，轻柔道：“夫人开心吗？”
“嗯。”萧昭雪笑着道，“已经许久没有来商洛了。”
自从萧昭雪有喜之后，顾虑母子的安全，萧昭雪待在楚殿经常一月到头也不出一次门。内外都有仆人服侍，楚琛十分重视。
楚琛或许是有些内疚，他握紧了萧昭雪的手，道：“待夫人顺利产子，调理好后，夫人想回来就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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钺萧府的门童远远便看见了华贵的两辆马车，马车帘上用金丝绣着“楚”字惊得门童飞快跑进府里通报。
萧浊竹还在跟温落谈话，萧浊竹最见不得人急躁，看见门童这样不知礼数的跑来，不耐烦道：“什么事，急急忙忙，成何体统？”
“家主家主，楚氏的马车就快到府门前了！”
“楚氏的人不是说午后才到吗？这才几时怎么就赶来了？”
萧浊竹皱起了眉头，看了眼正不急不慢品着热茶的温落，心想不能叫楚氏的人发现温落在自己的府里，到时候楚氏的下人再添油加醋传到百家，萧氏的名声就别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