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春兴城向大云兵打开了大门再过数日,冬丽山驻军倒戈,投入大云兵怀抱。长阳对大云兵袒露胸膛,对此人们颇为惊讶,不过惊讶的是速度却不是结果。
淳和王府,香气缭绕的寝室,王妃再抱入一盆“美人心”,蓝盈盈的花朵,中间却是鲜红的花蕊。香味不可阻挡地窜入鼻中,躺在床上的淳和王翻个白眼,脑子更加昏沉,花中绝对有猫腻,他却说不出来,瞧在旁人眼里,还感叹王妃多细致体贴,不忘让他置身于“有益身心”的芬芳中。说得出来也没用,他能见到的外人日渐减少,而今能随意出入院子的只有王妃与她的心腹侍女们。至于他的好兄弟、好下属,已死的不提,还活着的,不是蠢兮兮被温柔贤淑的王妃三言两语糊弄过去,就是心照不宣地独善其身,别说没机会,有机会进来,也恨不得赶紧离开,生怕被裹挟进什么可怕旋涡。
“王爷今日想听什么?”想来她也是无聊得很,日日极有兴致地来与他聊上一两个时辰,雷打不动。李明修别无要求,只希望她能高抬贵手,别气得他痰壅而死,多数时候东方艳还是体贴的,但更多时候,她过分“体贴”。这不来了:“王爷躺在床上,行动不便,消息难免闭塞,想必急切欲知外面发了什么。近来确是大事频发,艳不敢隐瞒。”
她娓娓道来,声音柔缓,像是在哄小儿入睡:“南面安妹已经攻破太和城,剑指长阳,放心吧,费老儿想来与你一般夜不能寐,你们真可怜。”她怜惜地拍拍他的脸颊,“东边动作不大,不过亦是有条不紊地往长阳靠近,听说,他们已经暗地里与李明珏达成协议。你这五弟也真鸡贼,你却以为自己能斗得过他,王爷,没想到你也是天真之人。对了,你五弟发出了这样一份抄文,我瞧着约莫是从圣旨上摘下来的,你听听。”
她摸出纸卷读起来:“太子李明珏聪敏仁德,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宜受旨之日,从速继朕登基……不光是玉玺,连圣旨都准备好了。深肖朕躬呵,在你父亲心里,最像他的可是你五弟,也对,一个瘸腿的可怜人怎么会像九五之尊呢,王爷你说是不是?”李明修以眼神狠狠刀她,她笑得十分欠打,“王爷别这么瞪我,再用力,那也只是不能伤人分毫的眼神罢了。您依旧一声不吭真叫我伤心……哦,您说您对外头不感兴趣,反正已经无能为力?您最关心青州动向?您是青州王,妾身怎会瞒你?”她击掌,夏无病闻声入内。“天下欲定,青州何去何从由你来禀报王爷。”
夏无病与过往相比无甚大变,态度依然谨慎,语气依旧恭敬,就好像他仍旧是他的军师,听他之命行事。他说:“大势已明,人心向五殿下汇聚,青州独木难支,以我之见,与其鱼死网破,不如顺天应时,留一份体面。”共事已久,他的意思李明修一下子就明白,立时怒目圆睁,奋力挣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咿咿呀呀,恨不得剖开喉管扯出几句话来。
东方艳点头:“这件事该着手准备,既不能让未来皇帝久等,也不能让他得到得太容易,还请先生多费心。”
“自然。”
在她的示意下,夏无病躬身行个礼退出去,李明修转动眼珠,烟青色的斗篷角在他余光里落下一个平滑的弧度。他的军师一贯温文有礼,淡雅出尘,当初就是这份不同于纨绔子弟的书卷气让他折服,奉他上座,对他言听计从。那句老话没错,人不可貌相。
门再次合上,屋内又只剩淳和王夫妇。
“你不要以为我是为了报复你,安妹都做出了选择,青州军还有别的出路吗?你的野心愚蠢又残暴,只能把所有人拖下深渊。我不妨直言,你死不死我不在意,但我不会让你拖着儿子还有那些只想过点安稳日子的人一起死。”她俯下身亲昵地靠在他耳边,“李明修,你以为你是哪根葱?要下地狱,烦请你自己下。”说罢,起身甩袖而去,背影孤高又决绝。
李明修才发现,东方艳,亦是货真价实的东方家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