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枫却不信她的说辞,她和赵家那小子相处的时候,那里是这般看似有礼,实则疏离的模样?
他不信她的话,却也不再咄咄逼人,只正襟危坐在原地,也不看孟镜。
孟镜有苦难言。并非她不想同长枫像亲兄弟一样亲密无间,她的亲人本就不多,不计权势富贵待她推心置腹的更少,只是她的表哥太过聪明。
小的时候她也曾跟在他的身后做他的小跟班,后来为何疏远了?孟镜想了想,回忆起这一桩事情的因由来。
那大概是她七岁的时候,她和母亲过沈府拜望舅舅,舅母安排十三岁的长枫带她玩耍。她幼时顽皮,也最喜欢这个表哥,同他一处的时候没什么男女之防,把母亲叮嘱的不许同任何人同塌忘得干净。
原本按常理来说,一个少年加一个男童同塌小憩无甚妨碍,但好巧不巧,这事后来被母亲知晓,严令她往后不许同长枫来往。
她不解,也不肯,哭着同母亲闹,问为什么别人可以她不行。
母亲那时抱住她,爱怜又痛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蛋,“好孩子,那是别人的特权,你不行,你若教别人发现了你是女孩子,不仅是你,我,还有你的祖父......甚至......”
她顿了顿,语重心长地说,“甚至整个顾府,乃至你的舅舅,你的表哥都要被牵连......”
孟镜那时候不懂其中缘故,只是有了一个懵懂的概念,不能让别人发现她是女孩子,否则她在意的人都会被她连累。
只是......如今再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她有些不解了。当初自己是个七岁幼童,母亲却好像预料到她会参加科举并屏雀中选一般,否则......怎么会说她会延祸他人?
明明若自己只是顾家少爷,即便身份被揭穿,也不过是令顾家蒙羞罢了。
她想不通,也不敢跟别人提半个字。马车晃晃悠悠,长枫照旧将她送到顾府,目送着她迈过顾家的门槛,才放下车帘,沉声吩咐阿晋,“走吧。”
小厮阿晋一抖马缰,车轮辘辘中,他回过头去,透过被风吹开一角的缝隙瞥见自家公子直直地坐在马车里,身子板正挺拔。他抿了抿唇,公子聪慧,可这件事却看的不明白。
他踌躇了许久,才回头对长枫道,“公子......有句话,阿晋不知当讲不当讲。”
长枫抬头看他,“有什么不当讲的,你既这样说便是有话不吐不快了。”
“其实......顾小公子也不见得就是对您疏远,只是有些人天生让人不敢靠近......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只可远观,不可......”阿晋挠了挠头,一时顿住,长枫提醒道,“不可亵玩焉。”
“啊对对。”阿晋一拍手掌,说道,“公子啊,您就是这样一类人呀!”
“......”长枫抿直地唇不由抖动了两下,“所以......你的意思是说,症结其实出在我这里?”
晨时,天光未亮,空气中弥漫着露气,上京城中的百姓正陆续从睡梦中醒来,街上慢慢开始有推着摊位的小贩摆摊。一支长队从宫门口一路驶向南城方向,穿过上京最宽阔的街角。
南城门口的哨兵将队伍拦了下来,前方马车车帘撩开一角,露出一张年轻俊俏的脸来。
哨兵长走了过来,“大人。”
年轻人点头示意,从衣袖中抽出文牒,递给哨兵长,哨兵长打开文碟看了看,恭敬地递还给他。
哨兵长回头,高喊一声,“放行。”
话音刚落,他退到一边,依稀听到从身边行过的马车里传出一个略细的嗓音,“真奇怪,近来南城门这边竟也设了关卡......”
接着传来先前拿出文碟的年轻官员的声音,“还记得你上一次受伤前来刺杀的刺客么?”
“喔~”另一个声音恍然大悟状,惊呼了一句什么被队伍后面辘辘的马车声盖了过去。
这一行人正是前往奉命前往阆州查办贪渎案的长枫,而与他同行的少年,自然是孟镜了。
约莫行了三四个时辰,天气骤变,原本天朗气清万里无云的天空顿时布满了黑压压的乌云,云头沉甸甸的,孟镜撩着帘子,皱眉道,“怕是有一场大雨。”
话音刚落,只听车顶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她把手伸出车外,黄豆大的雨从云头砸进她的手心。
官道顿时被这倾盆大雨搅弄得泥泞不堪,马车又笨又重,车轮陷在泥土里滚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