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问怎么单独留□□内金丹,石宗主就不肯多说,只道:“以后会告诉你的。”
薛洋对此不感兴趣,因为他主意已定,还金丹是不可能的,这是他一场一场厮杀中累积的灵力,是他自己拼搏获取的,为什么要还?他的自由,要用石宗主的性命来换。
彼时,薛洋仅凭武力也可以轻松取胜,派给他的对手越来越强,他还是从没输过。对峙也不是仅在笼中进行,整个地下空间都是他的战场,他斗志昂扬,毫无畏惧,甚至兴奋,恨不得每日都杀一个有灵根的人,行采灵术,滋养自己的灵核。
但石宗主一直严格控制着他的灵力增长速度。他焦急难耐,一股难以言说的骇人欲念在体内日积月累,形成一只贪婪残忍的兽,磨牙吮血,伺机而动。
十二岁的某一日,薛洋坐在焚尸的火炉边,浑身烤得暖烘烘,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和一颗苹果。匕首在他操作下灵巧地刺入鲜红色果实,划开果肉,雕出五个小巧可爱的兔子。
五年了。他瞧着盘里的兔子想。
地牢里面阴暗依旧,空气里弥漫着散不去的血腥味,二十个石室里面,不同孩子来了又消失,有时石室会空出几个,有时一个石室里住着不止一个孩子。
消失的,无一例外都是在那个一人多高的火炉中化成了灰。
薛洋怕冷,地牢是冷的,人世间是冷的,他只能靠着烧过死人的火,取一些暖。他坐在火炉边,用匕首挑起一只兔子形状的果肉递到嘴里,就着耳边噼噼啪啪的鞭子声,咀嚼,吞咽。
看守地牢的守卫又在某个石室内教训新来的不听话的孩子,薛洋耳濡目染,早已能对这些声音置之不理,可那日不知怎地,许是那孩子哭喊得过于大声,地牢守卫的斥骂与鞭子前所未有地持久,薛洋吞下最后一个苹果兔子,终于忍无可忍,冲进发出声音的石室,轰然一声关闭石门,把三个人都关在里面。
以前这样的事情也时有发生,都是薛洋进去帮忙教训小孩,让小孩闭嘴,在外面的守卫习以为常,没有去管。那一日在石室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只有薛洋记得,他在那里流下了属于少年时期的最后一滴泪。
一日后,石宗主打开地牢,惯有的虚伪笑容在石门打开的一刹那凝固,为眼前所见场景而震惊。
殷红色的血如同蜿蜒毒蛇,扭曲布满整个地牢,地下,墙上,满是血污。
巨大地牢里尸体横七竖八,一片狼藉,无论守卫还是被关押的孩子,都已死去多时。
“石宗主,”地牢深处传来一阵邪异而放肆的笑声,再开口时改了对他的称呼:“石无生,你可满意?”
十二岁的少年初长成,声音刚刚开始发生变化,介于稚气与邪气之间,充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轻佻与嘲弄。
“薛洋?!”地牢主人呆了片刻,一时没分辨出声音是从哪一间石室中传出的,“这些,都是你所为?”
等了片刻,没有听到回答,中年男子怒不可遏,事实摆在眼前,还有什么好问?男子走下阶梯,踩着一地血污,开始一间一间石室寻找。走了片刻突然感到一阵逼人的杀气自背后袭来,他迅速拔剑转身,挡住了致命一击。
“哦?”石无生眯起眼凝视十二岁少年漆黑诡异的双眸,感受着手中与自己交击的力量,意外道:“你竟然能自己冲破禁锢,学会调用灵力?”
薛洋血迹满身,身高不及男子肩头,握着一把长剑勾唇:“是啊,多谢栽培。”
话音落下调转剑尖,直取中年男子咽喉而去,石无生轻巧侧身,薛洋连变几下招数,剑刃都是擦着中年男子身体一寸之外掠过,不能伤其半分。他的一招一式都是石无生点拨,何况才只有十二岁,怎么可能胜得过一个阴险狡诈的成年修士?
石无生游刃有余,拆了几招,薛洋自知不敌,只凭着一股恨劲又将剑尖对准中年男子胸口,不料石无生一手持剑挑开剑尖,另一只手飞速在他腕间一点,薛洋手腕酸麻剑落在地,又被男子伸出左脚一勾,当即仰天摔倒,正待站起却胸口一重,原来是石无生的脚踩住了他。
“不要妄想打得过我。”
成年男子的脚踩着十二岁少年的前胸前用力碾压,薛洋转瞬收起杀气,忍痛仰视着头顶的人调笑道:“切磋而已,石宗主何必生气?”
于人脚下谋生,薛洋却无半点卑微,他的笑中没有讨好的意味,仿佛已料定眼前的敌人不能将他如何。
石无生冷哼:“你一口气毁了我二十余个有灵根的种子,我怎能不气?”
虽然这么说着,他却松开了脚,愤怒收剑回鞘。
薛洋坐起来道:“反正他们早晚要被我采灵而死,早死晚死,有何不同?”
“没有被激起斗志的灵气,你采去也无用。”
石无生不顾衣袖染血,仔细检查翻找每一具尸体,伸手去探那些孩子的鼻息,最终确认没有一人幸免于难,他脸色难看地拂袖而去,留下命令让薛洋三日之内把地牢打扫干净,他还会再送新的孩子进来。
在他走后,薛洋眼里闪过雪亮的光,汹涌的恨意又在脸上泛滥。
石无生,石无生!
薛洋咬着牙,在一地尸体中,将这三个字在齿间撕碎。他双眼通红,既像痛哭过的红,也像嗜血的红。
他舔了舔唇,咸而腥,血与泪混杂的味道。
这一日之前,他尚会对藏在体内的兽感到害怕,怕那只兽最终吞没了自己。
这一日之后,薛洋彻底蜕变,自己变成了那只兽。
一切都是拜石无生所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