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先生起身,欲离开。
“我昨夜修行了!”诸横意委屈到哽咽着辩驳。
“胡言乱语!我何时教过你这般说谎!”祝先生倏地转过身来。
“我……我昨夜真的修炼了。”
一番服软过后――
“你说说,怎么个情形?”祝先生拧紧了眉头,问道。
“昨日那钟毓与江川斗法,不甚被伤了眼睛。江川家……”
言及此处,她顿了顿。
“江川家小奴赠了瓶清明散谢罪。我昨夜与钟毓同处一室,那清明散实在太过霸道,将灵气悉数接引至钟毓体内,我便做了一夜无用功。”
诸横意懊恼又委屈。
只怪自己太过不仔细,竟然浪费了一夜辛苦。
却也怨眼前这人丝毫不讲道理!
“你说错了,清明散可不曾有这样的功效。”
“什么?”诸横意没听清,疑惑道。
“无事。”祝先生似陷入沉思,又喃喃道,“若真是如此,若真是如此……”
……
诸横意离去的时间亦不久,归来时,钟毓仍在修炼中。
“钟毓?钟毓?”
诸横意有些愧疚,亦有些心虚。
事到如今,她还是与钟毓坦白了说吧。
“是什么大好事?你说来听听。”
钟毓坐起身,见她来去匆匆,不由得缓解了下气氛。
“这可不是什么大好事儿!我今日去祝先生那儿告假,他问我为何,我道是你修行将周遭灵气都用尽了。”
钟毓眸中盛了些许兴味。
她并无甚么起床气,好奇地问道:“后来呢?”
“祝先生似是对此颇有兴趣。日后必定每逢灵药课……都要点你来抽背!”
诸横意愤愤不平,眼眶有一圈色泽浅淡的胭脂红。
幸亏钟毓伤了眼,否则必要询问她发生何事。
诸横意侥幸逃过一劫。
毕竟,钟毓可想不到――
她好端端去告个假,还能够让一位学院里的先生大发雷霆。
祝先生?哪个先生?
钟毓第一日入秘境时,似曾听到有学生喊一人“祝先生”。
当时,那学生是在请教学问?
她努力回想着。
祝先生……似是个两鬓斑白的老先生?
“无碍。祝先生年岁已高,想必是耳不聪、目不明。到时,你在一旁提点我便可。”
钟毓立时便出了个馊主意。
修士的相貌不会无故老去,除非大限将至,而大限将至,亦有受限之处。
譬如人生六苦之流……
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
既是大限将至,这些东西自然而然也就都来了。
病虽无甚,却易怒、易感伤,也会死。
闻此言,诸横意却是一愣。
她反斥道:“祝先生好得很!他不老!也耳聪目明!不许你笑说他!”
声调尖利,竟是善变得很。
钟毓倒是想调笑她几句,但听闻她喘息不稳地伏在榻旁,想必是赶着回来的。
于是那些个装模作样的玩笑话,竟是开不了口了。
“好,我错了。那下回,若祝先生抽中我了,你可得帮帮我。”
钟毓当即认了错。
她还是很会看人下菜的。
对着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不过认个错而已,又不至于少块肉。
“那也不行!祝先生英明神武,定然能发觉你我暗中舞弊。到时才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
诸横意摇了摇头,拒绝了。
“抽背的是《药经》?”钟毓猜测。
拒绝之后,诸横意难免羞愧,她没回答钟毓,却呐呐言说:“你现今眼睛不好使,待我上完今日的斗法课,我便在这榻旁,每日为你读上三遍《药经》上卷。”
“可好?”
钟毓道:“你今日还要去上斗法课?什么时辰?”
“未时一刻。”
诸横意垂了垂头,静默了一瞬。
“是,祝先生希望我于修行一道勤耕不辍。”
窗棂未开,仍能窥见窗外金霞漫天。
现如今连巳时都未到,还早得很。
“好,不过我现下想要沐浴。诸姑娘能否帮帮我?”
钟毓颔首表示明白。
她站起身,将绣花小被置于身后榻上。
诸横意红了脸,好半晌没做声,直至钟毓露出疑惑的神情。
她终于道:“我可是……第一回帮人沐浴。若是手下没轻没重的,你到时莫要介怀。”
但听钟毓轻笑一声。
那笑声如搔在人心头,带了几分一夜慵倦之后晨起的喑哑。
“不必你屈尊降贵,替我加个水便好。旁的我自己来。”
见她兴致不高,钟毓又道:“妄想瞧我沐浴?你倒是想的美。”
“我便是想的美,又如何!”
诸横意强笑着应了。
看来效果不大,钟毓暗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