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然舒朗一夜过去。
诸横意率先醒来,她醒来时浑身松散,全身上下的骨头好似是被人一一拆过之后又重组起来的。
“哎呀……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疼?”
她满脸是疑惑,低声呓语道,一边又不大尽兴地揉着发酸的胳膊、小腿。
“咕咚”一声。
只见那诸横意从蒲团上翻下身来,她坐在绒绒的毯子上,转头张望着。
终于在软榻之上看到浑身被灵气包裹着的钟毓。
她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枯坐一夜,定然是什么都没修行到!
灵气都被钟毓给引走了,怪不得她浑身酸痛。
这身体一夜都没收到灵气浸润,偏偏又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一整个夜,无怪乎如此。
诸横意已心知她今日亦是要请假的。
太疼了!
怕是连锻体都不能够,何况是今日的斗法课程呢?
那些个剑修,可不会手下留情。
须知她只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女修啊!
诸横意正在毯子上自怨自艾。
“你怎么了?”
钟毓闻声睁开双眼,见那毯子上有一模糊的身影蜷着。
她眼睛还未好全。
雷元杀伤力强大,自然不是一夜便可好的,即便是用上清明散,也还是痴人说梦。
但是比起昨日江萦回所说的“不过半月便可好全”还是要快上许多的。
那不过是一个委婉的说法罢了。
不可尽信的。
“钟毓,你怎么不告诉我你用了清明散之后,修炼时会是这样子啊。我一夜未能引动灵气入体,现如今浑身上下可哪里都疼着!”
诸横意终于从地上起身,她止不住地柔声嘟囔着。
似乎从昨日起,她向钟毓撒娇卖痴、讨要清明散之后,她便不知道节操为何物了。
“谁想你竟不回自己房里去,留在我这儿做甚。”
钟毓才不让人平白无故冤枉了去。
玩笑亦不可。
“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诸横意随口抱怨道。
钟毓顿觉心中警铃大作。
她放柔了声线,轻笑着问道:“那你说说――我从前,是什么模样?”
“每日在同样的时辰起,同样的时辰修炼。有一说一,有二是二,无趣得很,可不会同如今这样挤兑我。”
钟毓若有所思。
诸横意却是爽快地整了整裙摆,扶着门框出去了。
“我要去沐浴了,浑身酸痛的,都是你给害的!”
见诸横意走远,钟毓这才合上眼。
她昨夜多思,哪怕是在睡梦修行中,亦是杂事纷扰,况心魔尚在。
于是精神不济,这会子又是沉沉陷入昨夜尚未完结的梦境之中。
然而,那灵气却纠缠不休地挨挤过来,如昨夜一般的场景再现。
若是诸横意在,定要大吃一惊。
她原以为那是清明散的功效,然今早清明散应当再上一遍,才能够吸引灵气修行中治疗。
却不想,钟毓才入眠,竟能自发引动天地灵气。
房中,榻上。
一个霜白色的光团呈椭圆形静置着。
时深时浅,正是那光团中人吸纳着灵气入体。
……
诸横意那头正去了先生处告假。
“祝先生,是我。”
她以手扣了三声紧闭着的门扉。
那门便在她叩响的同时张开了来,门的里头却无旁人。
诸横意轻手轻脚地进去。
她转身合上门扉,驾轻就熟地绕过落地桃木书架,竟一溜烟就是进了内堂。
“你来了。又有何事?”
祝先生抬眼问道。
诸横意觑了一下祝先生的面色,见其还算尚可,便道:“祝先生,我今日欲要告假。”
祝先生盯着她的眼神简直恨铁不成钢。
“你无缘无故的,为何又要告假?是不是你对老夫心存不满,每恰逢我授课,你便要来告假?”
“不是,先生……我今日身子不适。”
诸横意的信誉破了产。
案桌对面,祝先生正放下了茶杯,茶水漏出些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如何不适?且让我这老大夫替你把把脉?”
气氛一时凝滞。
“祝先生,我现下浑身酸痛,您把脉决计是把不出什么的。”
诸横意为难地推脱道。
但见祝先生一双精明的眼虎视眈眈,她终究败下阵来,伸出一只手任由他把脉。
“修为……嗯,没出甚么大问题,却无寸进,昨夜没修行?又偷着懒,你还有颜面来我这里告假?”
祝先生轻轻一掷杯盏,“你也别想这天大的好事,安生来上课。当真是不知悔改!”
诸横意吓得有些发抖。
她悄悄抬眼去看,却对上祝先生发狠的眼,到底忍不住朦胧了一双泪眼。
那白瓷青纹的杯盏,就落在她脚边,碎裂的瓷片渗透出淡黄色的茶水。
茶水沾湿了她绣着玉兰的鞋面。
垂下头去,她甚至能够嗅到淡淡的茶香味。
“索性我这盏青纹玉杯也无甚稀罕,你拾去丢掉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