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辜?”夏景生摇摇头,“只能怪他命不好。”
“他命是不好,莫名地被冠上不祥的名头,流落街头,险些遭遇杀身之祸。上到皇帝下到万民都说李妃生了个怪胎。可他却没有就此认命,最后力挽狂澜,得继大统。可见命数之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作不得准。”
夏景生明白了,孙闻溪这是在安慰他。
或许在听到《狸猫换太子》时,孙闻溪就已经想好了安慰人的法子。
他是在告诉夏景生,就算所有人都认为夏景生和戏里的小皇子一样,是个不祥之人,只要夏景生自己不认命,就一定能否极泰来。
这一回,夏景生对孙闻溪又有了新的认识,眼前人虽然长着一副风流多情的相貌,内里却温柔入骨,想来相学之说,的确不能全然作准。
孙闻溪见人面色缓和了,才专心看戏,说是看一折,实际上孙少看完一折,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夏景生竟也陪着他又多看了一折,及至暮色四垂,方才相携离去。
两人都不曾把那报社记者的话记在心上。
没想到次日,《江城晚报》登了一则“夏景生孙闻溪同进同出‘见家长’的报道。”报道从夏景生与孙闻溪在商会同住一屋写起,以二人一同现身墓园作结。将二人的关系形容为“蜜里调油”“好得片刻都分不开”,还直言“孙少冲冠一怒为蓝颜,”“料想孙家与夏家好事将近。”不仅文字写得情真意切,还佐以照片增强说服力。夏景生与孙闻溪的背影被刻意放大了,极为打眼。
这一次,无论夏景生和孙闻溪再说什么,两家的长辈都已笃定他们有一腿。
夏姨娘两指拈着报纸,酸溜溜地说:“儿女婚嫁,哪个不是要听父母之命的,他夏景生上赶着巴结人孙少,弄得好像孙少真会看上他似的。且不说这年头哪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会同意独子和男人结婚,光说夏景生这八字,媒人一上门就得给人赶出来。”
夏景瑞咬牙道:“娘,我可是亲眼看见,他们俩好着呢,总凑在一块说话,黏黏糊糊的,若是夏景生真的得了孙家的助力……”
夏姨娘拍拍亲儿子的手,捂嘴笑了:“你担心什么,就算孙家真同意孙少和男人结婚,你爹他也不会同意的。他最好面子了,恨不得立马和夏景生划清关系才好,夏和的厂子,早晚是你的。”
说完,上下打量着夏景瑞:“不过,何开晴那头你可得上点心,若是能娶到何家女,对你是大大的助益。
“您放心,儿子不日便要与何开晴一同去郊游,那时我好好表现。”
何家出了事,苦的是段家小姐段逸莲。好端端的未出阁小姐,这会子名声坏了,终身大事遥遥无期。
何开晴心下歉疚,遂邀了一众好友外出郊游,陪段逸莲散心,夏景瑞也在受邀之列。
请帖送到孙家时,孙其满笑眯眯地瞧一眼报纸,又瞧一眼孙闻溪。
孙闻溪正汇报着宝汇的营业情况,见孙其满心不在焉,无奈笑道:“爸。”
孙其满搁下报纸,笑道:“你跟夏景生……”
“爸,我们只是朋友。”这话说出口,孙闻溪才惊觉,不知何时起,他和夏景生已经成了朋友。
明明不久前,他俩还不怎么对盘。
孙其满看着儿子若有所思的神情,也不催促,只是笑道:“朋友好啊,爱人都是从朋友做起的嘛。”
孙闻溪:……
门外传来下人通禀的声音:“孙少,何家小姐遣人送帖子来。”
孙闻溪打开门,见门外站了个素衣布裙的丫鬟。
“孙少,我家小姐想邀您一块儿郊游。”说着,丫鬟将请帖递上。
孙闻溪明白何开晴的心思,正因为明白,才无法回应。
他停顿了片刻,没有接那帖子:“抱歉,我有事儿去不了,替我向你家小姐问好。”
那丫鬟显然没想到他会拒绝,倏地抬眼,在看清孙闻溪绅士的表情时,讷讷道:“我明白了。”
临行前,何开晴特地挑了个机灵的丫鬟,让她务必邀到孙闻溪。
丫鬟自知肩负重任,这会儿被孙闻溪拒绝了,竟急中生智道:“孙少,夏大少也会去。”
这话听起来没头没尾的,换做别人或许会回一句“与我何干。”
可孙闻溪关门的手竟真的停住了,他瞧着丫鬟手里的请柬,挑眉道:“夏景生也去?”
丫鬟见状,忙笃定地点头。
“请帖留下吧。”
丫鬟暗自松了口气,圆满完成了任务。可想到孙闻溪方才的表现,又在心里为何开晴惋惜。
看样子,她家小姐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了。
丫鬟走后,孙闻溪刚要进屋,就听里间传来孙其满哼唱的声音:“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郎君你好狠的心。”
孙闻溪:……
出发当日,夏景瑞穿了定制的元宝色褂子,特意梳了个一丝不苟的背头。
他不知从哪儿打听到,何开晴喜欢成熟稳重的男士,立志要从形象上攻克美人的芳心。
到达指定的集合地点,何开晴瞧见夏景瑞的打扮,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好端端的出来玩,有些人偏穿得跟学究似的。”
何开晴的目光落在孙闻溪身上,见他一身随性的衬衫马甲,袖扣挽起,手臂上肌肉比例匀称。
与夏景瑞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瞬间露出小鸟依人的笑容:“闻溪哥……”
何开晴今日穿的是裤装,戴了顶鸭舌帽,十分清爽干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