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沙弥把一根绳子从柱子上解开，然后用力地拉扯，将撞钟用的木锤缓缓从梁上降下来。等那木锤降到与钟身齐平的位置，他又用力将绳子系上，保持木锤的高度。

接着，他又跑到木锤的另一端，用另一根绳子牵扯，将那木锤拉起，然后放开手，那木锤便顺势摆动，撞向梵钟，发出一声厚重低沉的巨响。

“这小家伙，熟练得很嘛。”苏起命没想到，这小沙弥设置的木锤机关，让他这个小孩子也可以敲出如此响亮的钟声。

接着小沙弥又继续如法炮制，又是一声巨响。然后他好像能听出什么东西来似的，歪着脑袋，细细地听着，嘴里仿佛默念着什么数字，然后又拉了一下木锤，又是一声。

“是节奏……”李长岁突然开口道。

“节奏？”苏起命有些没反应过来。

“小沙弥在念拍子，也就是节奏，而这敲钟的节奏就是关键所在。”李长岁怕苏起命没明白，又解释道：“我想起来，那番假崇琵琶曲曲谱，记载的就是节奏，节奏的韵律。而这小沙弥，敲击梵钟的节奏，时快时慢，明显是有节奏变换的。而这节奏，也许就是与那琵琶曲的节奏吻合，所以以琵琶曲引之的意思，应该是以那琵琶曲的节拍敲击钟声引之。”

李长岁这么一解答，苏起命就全明白了，恍然大悟地猛点了点头。

随着小沙弥敲击钟声的节奏变化，那钟声发出的声音也渐渐有了层次。

前一声余韵还未消失，接着又响起一声沉重浑厚的撞击声，一声接一声，从后院的平台扩散而出，将整个后殿的梁柱都震得微微发颤。

接着，苏起命歪了歪耳朵，好像听到什么熟悉的声音。

是那金属摩擦的杂音，就好像他当初听到的将军的人声一样的杂音。

突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想到了什么，开口说道：

“龙吟剑……原来是这个的声音……”

李长岁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那梵钟的内部，那些看似没有意义的纹路，我终于明白了。那些就是发出金属般啸声的来源。”苏起命捏着自己的脸颊，仿佛在捏着自己的下颚不要因为惊讶而张开似的。

“梵钟内部的金属纹路，那些手指摸过就会发出金属吟啸声音的纹路，在梵钟被敲击后，便发出这些听起来好像是杂音的声音。”苏起命说道。

李长岁眉头一皱，又问：“这杂音，又有什么用处？”

“我也许……猜到了……”苏起命缓缓说道。

但还未等他开口，那钟声的余韵，夹杂着金属的混响，从钟的内壁传出一声声响来。

“是谁唤醒我？”

那声音诡异异常，非人非物，仿佛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交杂而出，虽然辨不清是什么声音，但却竟然能清晰地辨认出声音表达的话语。而这声音，正是之前听到的那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将军之声。

“这……”苏起命虽然猜到了这声音会组合成那将军的声音，但仍旧惊讶不已，惊了半天问道：“这……就是将军亡灵的声音？”

“亡灵？”那声音仿佛听懂了苏起命的话，继续用诡异的音色说道：

“你们是谁……小和尚呢？”

“我在这儿呢，将军大人。”小沙弥见大家都吓着了，赶紧喊道。

“小和尚，你今天带了人来？”那声音接着问道。

“嗯，”小沙弥答道：“他们是我的朋友，上次山洪遇险救了我，说想见见将军。”

小沙弥与那钟声又家长里短地说了几句话，习以为常的样子，但其余几人看起来这场面，确实有些诡异。就仿佛小沙弥在与亡灵对话一般。

这空地除了他们几人，确实没见有任何人。央将还特意转到那钟后面看了看，有趴下看了看钟底，都没有人的踪迹。大家这才相信了这个现实，眼前的人声确实只有其声，未有其人。

“你……”李长岁往前走了两步，对那钟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那钟声仿佛在思考一般，沉默了一会儿，四周只留下钟声的回响，但越来越小，就好像梵钟的震动要渐渐停了。

小沙弥赶紧又撞了一下那钟，像是给钟声继续响起提供震动一般，保持那钟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