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在知县李致远的带领下,千余乡勇、百姓高喊着“诛汪贼,保家园”的口号,浩浩荡荡直奔城西北汪府大宅而去。
婺源县城北方府,号称去乡下捉拿人犯的方典史正优哉游哉地吃着美味小菜,喝着重阳节的菊花酒,好不痛快。
却说此时,有个不知轻重的方府家丁冒冒失失地闯了进来,火急火燎地叫唤:“少爷,少爷,出大事了,婺源变天了,老爷正找您呢!”
酒兴正酣的方典史登时大怒,一把将手中酒杯掷向家丁,一张油光满面的胖脸胀的通红,歇斯底里地吼道:“有完没完?有完没完!”
“老子在县衙里两头受气,里外不是人,好不容易回趟家,想清静清静还是不行,都来使唤本少爷,本少爷是你们的奴才吗?这还有完没完!”
家丁躲过方典史的乾坤一掷,酒杯摔的粉碎,他也吓得哆哆嗦嗦的,连忙跪在地上磕头求饶。
发泄一通后的方典史觉得舒服了些,夹了一口菜塞到嘴里,没好气地问道:“什么变天了,这天好得很,说吧,老爷子又找我什么事?”
家丁不敢惹方少爷生气,老实答道:“程家来人说要和我们方家一起共诛汪贼,邀请我们派人去攻打汪府,老爷让您赶紧去见他!”
“啪嗒”一声,惊得方典史手中的筷子掉落在地,方典史一双小眼睛也睁大到了极致,连嘴都合不拢了,一嘴的食物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好半天他才反应过来,“腾”地一声站了起来,用衣袖胡乱地擦了擦嘴,惊诧莫名地问道:“什么诛汪贼?这……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夜幕降临,原本应该是夜黑风高、万籁俱寂的汪宅外围,此时却是灯火通明。
众人举着火把,将汪府围了个严严实实,火光星星点点,以汪宅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大圆。
婺源的几大家族,例如程家,方家,黄家,俞家等,都由家中年轻一辈的核心人物带着庄丁、护院,尽数赶来了。
满头大汗的方典史也拖着肥硕的身躯赶来拜见李致远。
“下官拜见县尊!”
李致远见他一副狼狈样,有些好笑地问道:“方典史不是去乡下捉拿犯人了么,怎么现在还不辞辛苦大老远地赶到这里来?”
方典史讪讪地答道:“下官是奉了家父的命令,带了府上家丁前来助县尊诛灭祸害婺源的汪贼的……”
“没想到汪家竟做出此等禽兽不如之事,唉,下官也是突然被家父叫回家中告知此事的。”
“是以赶来的有些匆忙,还请县尊恕罪!”
李致远呵呵笑道:“不妨事,不妨事,有心就好,有心就好……”
“既然方家的人也到了,就请方典史带你府上的人按之前的安排就位吧,诛汪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了……”
按照田四喜和程员外之前商议好的,以李致远点燃烟花为信号,众人就开始向汪宅发起进攻。
方典史带人离开后,李致远将周大壮和张文招到一边,轻声道:“按理说大伙都还打着汪府钱财的主意,应该不至于到处放火烧了汪宅。”
“但各家的那些庄丁、护院缺乏管束,难保不会胡作非为,你们要注意尽量约束他们,别把整个汪府都烧了。”
“还有,你们要严厉约束部下和其他人等,严禁私自抢掠财物,特别是我们的人,奸淫掳掠之事绝不能做,我要的是一支军纪严明的军队,不是一群纪律涣散、无法无天的土匪流氓!”
“若有人胆敢违反军纪,不用禀报,给我就地斩杀!”
“你们待会再和手下弟兄强调一遍,特别是要让那些连长、队长发挥出作用。”
“此次行动实际上是一次实战练兵,但却不是为了检验你们刀有多快、杀人有多厉害,咱们此行的主要目标也不在杀人,况且汪家那些个瘪三难道还能和咱们全副武装的士卒抗衡不成?”
“我练的是军纪军规!前几天的训练,我已经反复强调了军纪军规的重要性,强调士卒必须坚决服从命令,就是杀人放火也得按照军令来。”
“令行禁止,让你做的事就必须做,刀山火海也得往前冲,不让做的事就绝不可做,违反了就是犯了军规,立斩不赦!”
“但是毕竟时日尚短,又未真正经历战阵考验,难免闹出乱子,所以你们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管好手下弟兄!”
“至于其他人,只要不私抢财物,胡乱放火,咱们也管不了太多了……”
二人齐声道:“明白!我们一定不会让公子失望!”
“还有,”李致远走近二人,压低声音道:“汪家的重要人物,比如汪员外和汪县丞,一定不要留活口,但是最好不要让我们的人动手,明白么?”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低声回道:“明白!”
待李致远觉得差不多了,接过火折子,点燃了烟花,带着尖锐的破空声,呼啸着划过夜幕,到了哨音渐低时,“嘭”地一声炸开,声震四野,华丽炫目。
随即,原本静止不动星星点点的光环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似的,和着“诛汪贼,保家园”的嘶吼声向汪宅中心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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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十六年九月初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