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说都是太祖高皇帝子孙,到末了那皇亲国戚连炮铳都不能摸得一下,简直比咱们九边卫所的北兵还不如。”
佟正钊闻言一怔,原本他还想着靠自己现代人的智慧弄几个“创造发明”进献秦王,没想到这一条路却是一开始就被晚明的制度给堵死了。
“即便如此,二叔也不能掉以轻心。”
佟正钊想了一想,左右不死心,他觉得自己一个现代人,总还是有些本事在封建体制里为一对无辜的兄妹勉力挣扎一下的,
“我听说太祖爷有祖训,亲王建国之处,凡正旦、冬至和千秋节,但许本国在城官员庆贺,其在外府、州、卫所及守边卫门免贺。”
“亲王所居城内之布政司、都指挥司,并卫、府、州、县杂职官,皆于朔望日至王府门候见。”
“若是依照太祖爷祖训,秦王虽不得干预州县刑法,但朔望日及时节里,见一见州县长官却是情理之中,万一这长安县的知县老爷朝见秦王时听秦王提及那姑娘的事……”
话音未落,一旁的佟正则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二哥,你说的这些啊,都是老黄历了,原本太祖爷还说藩王到达封地时,封地州县文武官员都要行八拜礼呢。”
“结果从宣宗爷开始,各地官员朝见藩王就必须持有礼部行移了,嗳,对了,这个规定还是那个在‘夺门之变’后被诬陷策划迎立襄王的于谦建议的。”
佟秉元见怪不怪地道,
“咱们大明就是这样,往往是忠心保卫顺天府的人反而死在了四九城。”
“那个官员朝见藩王必须‘一见即退’的规定还是英宗爷颁布的呢,结果咧,还不是被原来是郕王的景泰爷在南宫囚禁了七年?”
佟正钊又奇道,
“竟还有必须‘一见即退’这样的规定?那遇上大时节里,藩王府难道不摆宴么?”
佟秉清笑道,
“摆是能摆,不过也只能自己在王府里摆,藩王和官员宴饮,除了万寿节外,其余时候都是很容易遭弹劾的。”
“正统二年时,宁夏总兵官都督佥事史昭曾向朝廷参奏,说庆王每逢官将朔望朝见,都设宴款待,致使官将醉酒迟留,且讥讽边务,霸占草场。”
“于是英宗爷借此戒敕诸王,凡官员朝见,朝毕即回衙门理事,不必赐其酒饭。”
“所以二侄儿你方才说的甚么秦王同咱知县老爷说起州县刑务的事儿,那在现在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情景。”
“官员交通王府、藩王勾结朝臣,这两项那是多大的罪名啊,从景泰爷开始,交通王府就与谋反等罪了,咱们知县老爷就连与秦王谈论诗词歌赋都很有可能被获罪抄家呢!”
佟秉元接口道,
“是咧,我记得武宗爷时,那个提倡将河南崇王岁禄‘改粟为粳’的都御史钱钺,就被太监刘瑾冠以‘交通王府’的罪名被抄家了。”
“这根本没有的事儿都能‘无中生有’,何况现在‘倒张’那么厉害,那长安县的知县老爷怎么可能没事儿找事儿呢?”
佟正钊闻言默然,他只知道自明成祖开始,明朝藩王的权力就被逐渐削弱,却万万没想到到了万历年间,藩王手中的权力,已经孱弱到了连封地内的胥吏都制约不了的地步。
可是为甚么自己在现代时,明朝藩王给人的印象却往往是“仗势欺人”呢?
“既然秦王那么没用,又是这不能见,又是那不能碰的。”
佟正钊心念一转,开口问道,
“那为甚么两三个月之前,爹却说李成梁从辽东派人来问秦王咱们这儿开矿的事儿呢?”
佟秉元笑道,
“秦王是没用,但咱大明的天潢贵胄、皇亲国戚一概都是没用的。”
“这同秦王爷本人不相干,秦王爷他本人还是很能干的嘛。”
佟秉清笑道,
“是啊,都托生成天潢贵胄了,还操那份闲心干嘛?”
“那宫里的皇娘娘、曲阜的衍圣公会操心自己下顿吃甚么吗?直接叫下人摆饭就是了嘛!”
佟正钊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
“爹和二叔是说,秦王虽没用,但秦王府里的王府文武官却不会是能让秦王吃素的。”
佟秉清大笑着点头道,
“二侄儿你不知道,这秦王府里除了文武官,还有朝廷派来的内官太监呢,这里头啊道行可深了!”
佟正钊奇道,
“哦?不知这秦王府里的王府官员却有甚么过人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