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着“强龙不压地头蛇”的原则,佟正钊搬出了秦王,想以此让佟氏兄弟有所忌惮。
不料佟氏胥吏业务之熟练已到了“五世不斩”的境界,佟秉清尚未开口,佟正则便已抢先答道,
“二哥你真迟钝!他们兄妹俩要真有甚么能用得上的靠山,二叔逮人的时候他们就会开口,何必教这姑娘大过年的巴巴儿地一个人来咱们佟家祖宅求情呢?”
佟正钊谨慎道,
“万一是王府中得用的世仆,或是内宅的小厮、丫鬟呢?”
“听说从宣宗爷当政开始,各地的王爷们就再没有同公侯贵女或是五军都督府官之女结亲的了。”
“这秦王虽是天潢贵胄,纳一个小门小户,乃至贱籍出身的女子为妾婢也不是甚么稀罕事。”
“这王府内宅的事儿咱们外面人也闹不清楚,要是真关错了人,岂不是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佟秉清哈哈笑道,
“二侄儿,你这就想得多余了,英宗爷早有令谕,严禁王府之人擅出宫门、干预外事,或官军旗校及妇女擅入王府。”
佟正钊奇道,
“这是为甚么呢?”
佟秉元笑道,
“是因宣宗爷时,代王父子常常出游市中,伤及无辜。”
“还有英宗爷时,代王府失窃财宝,之后却被大同总兵查知,是乃宣宁王之母徐氏将王府财物偷偷带出代王府,给予宣宁王和怀仁王,而徐氏谎称被盗。”
“英宗爷是多怕家宅不宁的人啊,一听问题出在后宅,还不赶忙就下了禁令。”
佟秉清笑道,
“是啊,景泰爷也一样,那王府内官小厮出入皆需文凭执照的规定,就是景泰爷当政时定下的。”
佟正钊暗暗吃了一惊,他还真不知道晚明对藩王王府的规定如此繁多而细致,
“这又是为甚么呢?”
佟秉元答道,
“是因为景泰二年时,岷王府的广通王和阳宗王曾通过家人乳母勾结苗寨叛乱。”
“于是广通王叛乱一事被平定后,景泰爷就亲自下诏,各王府内官內使家人小厮等,必须将其籍贯、年龄和长相记录造册,凡有出入,皆需持文凭执照。”
“同时,各王世子郡主一旦长成,乳母就不得再行入府;否则窝藏同正犯一体治罪。”
“英宗爷自‘夺门之变’,也就是第二次登基后,又将藩王王府门禁的对象扩展为姻亲,也就是王亲之家非遇时节也不得出入王府。”
“据说这一规定起因于肃王府,天顺三年时,肃王府长史奏告肃王府洵阳王妃的母亲和妹妹经常进入王府留宿,并请求将洵阳王妃的父亲甘州中护卫指挥佥事樊俊外调。”
佟秉清嘿嘿笑道,
“所以二侄儿你尽管放心,即便这兄妹俩那远房亲戚真是王府内宅的人,那内宅的人轻易也出不来。”
“即使这内宅的人出来了,也不敢越过秦王擅自干预咱们长安县县衙的司法刑务。”
佟秉元附和道,
“就是,别说王府内宅的丫鬟婆子了,说句大不敬的,就算秦王他亲娘知道了,也不敢拿你二叔怎么样。”
“听说宣宗爷时,宁化王的母亲患病,晋王府拒绝遣医救治,这宁化王想从民间求医,却不敢擅自行动,还要通过三司官巡按山西监察御史祝昇代为奏请圣命。”
“你瞧瞧,这藩王给自己亲娘在民间寻个大夫尚且要看皇帝脸色,更何况州县刑罚这种大事?”
佟秉清笑道,
“可不是哩,宣宗爷还是嫡长嫡孙呢,还不是照样对藩王放心不过?”
“听说宣德三年时,掌河南彰德卫事都指挥佥事王友听闻赵王有不轨之事,不经上奏朝廷,便擅自领兵围攻王府,引起城中骚乱。”
“原本王友论罪当杖,但宣宗爷不仅赦免其罪,还将其由指挥佥事提升为指挥同知。”
“所以啊,二侄儿你别瞧二叔人微言轻,理论上秦王是能治你二叔,但实际上你二叔胆子大些还能反过来去逮秦王呢。”
佟秉元也笑道,
“不过赵王那事儿也属于特殊情况,宣宗爷那时,汉王正闹得欢腾,也不怪宣宗爷‘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依我说,蜀王那事儿才真叫冤枉,据说宣德五年,蜀王府中不过举了一举炮铳,还甚么都没干,就被四川总兵官左都督陈怀告发上奏。”
“由于那炮铳是四川都司擅自赠与蜀王府,宣宗爷即刻下令将蜀王府长史和承奉等官问责,四川都司堂上官皆获死罪,且械送京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