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不欢而散,薛皓轩黯然回了南苑,此刻夜幕已然降临。在丫鬟小厮们的伺候下,沐浴更衣后,他早早睡下了。
主人房中的灯灭了许久,却没有人知道,这榻上早已没有了人影。他早已经通过房中的暗道,去了同太傅府一墙之隔的梅园。
只是他回到梅园小楼的时候,望见已经有人在楼中等他,那背影并不是竹。
“逆风回来了。”他淡淡道。
“主子。”逆风身着一身灰衣,腰间佩着一柄宝刀,英姿飒爽。他肤色有些黝黑,长相颇为刚毅,身材魁梧行走时却让人觉得轻巧如燕。他手中拿着一件白色的毯子,立在楼中等候已久。
他低声应道,见逆风面色沉重,又寻不到竹的踪迹。心中已然猜出七八分。他浅浅抬手,任逆风替他披上一条毯子。
“家里来了客人。”他淡淡说道。他知道逆风从前在石湖山上习武,也算是百里门主的入室弟子。如此算起来,那位大小姐也算是逆风的师妹!
“主子说的可是百里小姐?”
“哦?你已经知道了。”
“主子回府时定然也注意到府外四周的异常。”
“是百里门的探子?”看来外面的天罗地网多半是冲着那位大小姐而来。
“是的。”逆风曾是百里门门主百里啸海的入室弟子,自然与百里门渊源颇深。他在石湖山生活了几年,百里门中的暗号部署他自然若知一二。“听说是我师父下令百里门上下捉拿百里小姐,那些探子追踪百里小姐至此,却碍于太傅的身份所以并不敢轻易造次。如今他们守在外面,不过是在等我师父的指令。想必明日他们便会入府便拿人了。”
这为小姐果真十离家出走!想必今日在芙蓉阁闹出的那番动静,暴露了她的行踪。也难怪今日她今日甘于藏匿于他的马车,今日他还奇怪,她看着是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可行为却有些畏手畏脚。她定是意识到芙蓉阁动静过于招摇,这才有所收敛。只是可惜了,自己将她一掌推下了马车。。。。。。
“主子?”逆风隐隐觉得奇怪,便问:“主子可见过百里小姐了?”
他没有回答逆风。如今已然证实了这位小姐的身份,如此看来她落入自己的马车也实属巧合,既如此,她便也不重要了。他淡淡问道:“怎么不见竹?”
下午那竹便匆匆离去,一直未归。
“他,大约是去了黑煞帮吧!”逆风欲言又止。“。。。。。。”
“那你呢,消失了两日,去了哪里?”他已经明了,定然有事发生。
“主子。。。。。。”
“有话便说!何时变得如此墨迹!”他想了想,又道:“和黑煞帮有管?”
逆风微微点头,眼中突然燃起一丝莫名的怒火,咬着牙道:“鬼帮主他老人家,唉!”
他抬眼看着逆风,四目对视,心中一沉。黑煞帮做的那些交易,他同竹大抵也是知道些的。可今日即便是逆风的言辞中都带有明显的怒意,他那位舅舅定是做了什么‘了不得’大事情。
他冷静道:“但说无妨。”
逆风的眼神深邃,情绪有些复杂:“夏家回城途中,在平阳县的郊外遭人袭击。夏家上下整整二十几口,都有去无回。。。。。。只留下夏老板一人,虽暂时保住性命却只怕也是时日无多了。”
“什么?”他耳边想起竹说,舅父要将芙蓉阁送到他的手中,心头一紧,不安问道:“此事同黑煞帮有关?”
逆风望着他,微微颔首。
“二十几条人命。。。。。。“他闭上了眼,让人看不见他的情绪。沉声道:“为什么?是有人出钱买凶,还是。。。。。。还是为了。。。。。。为了那个可笑的理由?”他隐隐不安,一种直接告诉他,夏家遭遇的这一切完全是因为他!
“主子何必再去探究缘由,这不是你的错。”
逆风虽然并没有回答什么,却已然告诉了他答案。他的手不自觉地捏紧袖口,自嘲道:“我是不是该感谢这位舅舅对我这个外甥的有求必应!”他恨自己,为什么曾经流露出收购芙蓉阁的渴望。
逆风知道他定然自责,一时间不知道该继续如何回报还是安慰些什么。
薛皓轩缓缓睁开了眼,望着小楼前的那片梅园,让竹将这两日查到的全部,一一汇报。
“属下查到,黑煞帮的人买通夏老板亲信,也不知道那人想了个什么样得法子哄得那夏老板带上全府的人回乡,说是祭祖也顺便避暑。待夏家人出了洛宁城,黑煞帮的杀手便动了手,只留了夏老板。。。。。。但也故意让他伤的半生不遂,不能人事。。。。。。我在想,那夏氏原本就人丁单薄,鬼帮主大约计划灭了夏氏全族,让那夏老板再无指望。届时,夏老板只能将夏家产业托付他人。。。。。。”
“舅舅就这么笃定德善堂的梅公子定会成为夏老板眼中最合适的人选么!”此刻,他不知道该说他天真还是残暴,夏家二十几条人命在他眼中,究竟算什么呢!这些年鬼黎虽不让他沾染黑煞帮任何人事,但黑煞帮的买卖他多多少少都有听闻。今日之事,虽是鬼黎所为,可这场祸事终究是因他而起的。
他沉沉道:“舅舅他老人家糊涂!他以为这些年就他一个人想到这样法子吗?普天之下多少人对夏家的芙蓉阁虎视眈眈!他老人家也不想想,为何却始终没有一人去动夏家。夏家虽是商贾之辈,可祖上也是受过皇恩的。青云街的那块芙蓉阁的牌匾,可是百年前的那位先祖皇帝御赐的。夏家落是出了大案,官家岂能不理会。这便是何这么些年,多少人虎视眈眈却又心生芥蒂的原因!舅舅他倒是干脆呀,上来就灭了人家满门。。。。。。逆风呀,你说倘若朝廷出面清理黑煞帮,舅舅他们还能存活几日?”
逆风自然知道主子的担忧,他心中虽恨,却也抛不开那份血溶于血的亲情。“主子放下,现场并未留下黑煞帮的痕迹。此事鬼帮主处理得倒是干净。那些杀手用的都是市面上最常用的短刀,他们伪造成普通的劫匪案子。得手后那几个杀手便隐藏的销声匿迹,鬼黎帮主下令近期任何黑煞帮门人不得同夏家及那平阳县内的任何人与事产生任何的交集。即便府衙查起来,也是毫无头绪,查无可查。若不是主子觉得事有蹊跷,我这才易容成竹的样子才从黑煞帮探子口中得到这些信息,否则也确实查不出此事与黑煞帮相关。”
“难怪这两日竹也并没有收到任何风声。”他眉间泛起一丝疑惑,又道:“不对,不对!定然是哪里出了问题。平阳县紧挨洛宁城,车程半日来回足以。且不说是这芙蓉楼东家之事,单单是这二十口性命的案子足以轰动整个洛宁。可事发至今日已有三日,这洛宁城中却无有半点风吹草动。”
竹表情严肃,回道:“主子,属下正想汇报此事。属下从黑煞帮探子那里打探到此事后,便立刻启程去了平阳。我本想去平阳看看,以防那些杀手留下什么蛛丝马迹黑煞帮引火上身。却没曾想,这么大的案子在平阳县内居然也被无得密不透风。我觉得奇怪,便去了平阳府衙查看。却发现这小小的平阳县县衙竟守得如铜墙铁壁般,即便是属下都很难来去自如。”逆风道。
“这便怪了,夏家的案子何须秘不发丧。。。。。。区区一个平阳县县衙何来这份遮天蔽日的胆量。况且,皇城边上想捂住这么大的案子绝非易事。”
“主子说的极是!属下查到,竟是邵家在背后主导一切。”
“邵大将军府。”宁国内的邵家能有此通天手段的,除了那邵大将军府恐怕也再无其他。
如今朝堂之上,除了他家那位德高望重的薛太傅,便也只有这位邵大将军尚且有能力与丞相上官抗衡。如今的邵家何等荣耀!邵大将军有两个儿子,嫡长子邵宗荣早年战死沙场为国捐躯,其长女诗韵入主东宫,成为宁国的太子妃。就连庶女诗含也深得太后喜爱,收在身边养大,册封为芙蓉郡主。一个庶女尚能如此,可见邵家荣宠。而邵大将军如今唯一的儿子邵宗耀也成了洛宁城近日的红人。
他有一丝诧异,却又并不意外。
平阳的县令是那邵大将军府的门生,所以邵家能在平阳县内呼风唤雨,他一丝都不觉得奇怪。只是,那邵大将军为人倒也算光明磊落,况且又素来同那夏家并未有何恩怨。此事,邵家又为何参与?莫非也是冲着那芙蓉阁而去?
他又追问道:“可还有其他线索。”
逆风答道:“我当时见平阳县府衙异常,还以为是黑煞帮的杀手留下了什么破绽才引的那官府如此谨慎,便想办法潜入县衙想从夏家那二十几口尸体身上找线索。结果,却发现那二十几具尸体上的每一处刀口都分明出自一种类似弯刀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