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悄悄的,只听见远处山林间的蝉声。微风徐来,吹在脸上,使人愉悦。
百里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她收回目光轻轻抬起手,那纱织的水袖缓缓垂下,轻轻随微风轻盈地舞动,过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怎么?打算一直这么藏着?”
半响,那拐角的黑暗果然有些异动,那人踌躇着,缓缓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影子,月光下,那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雨泽这才发现,原来这拐角巷子里还藏了一个人。直到那人走到她们跟前,雨泽才认出这人便是昨日本被明心堂选中却不知如何得罪小姐,被百里指名派遣到膳食苑做门仆的那个既明!
既明迎着月光走来。月色朦胧下,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着这位百里门的大小姐。昨日,并未看清她的容颜,只远远瞧见她穿着一件黛色的衣裙。今日,她穿一条绣着芍药花的白色落地长裙,外批披一件粉红色轻纱。挽着朝云近香鬓,插着几只华丽的精致的簪子,身后青丝及腰。月光拂面,少女肌肤胜雪,鼻梁高挑,朱唇皓齿,嫭以姱只。只见她静静望着自己的水袖在风中舞动,浅浅地笑着,眛中好似秋波如水,面上梨涡微现。月光下,她竟好似能发出耀眼的光,恍惚间,既明觉得自己仿佛看见了天上的仙子。
“是你!”雨泽眼神中尽是防备,她挡在百里面前,厉声道:“你躲在此处究竟有何居心?难不成要报复大小姐!”
那既明不慌不忙先是朝着百里滢欣恭敬的作揖道:“膳食苑弟子既明,见过小姐。”
又朝着雨泽微微拜了一下身子,道:“雨泽姑娘请安心,属下对大小姐绝无恶意。“
“哼!”雨泽冷冷哼道,“既无恶意又何须藏身于人后!”
那既明不语,雨泽这般想,他自然能理解。对于百里门中门人而言,能在明心苑做事情是莫大的幸事!能终日在门主眼前,必然比在其他处能得到更多的机会!
百里笑着放下手,轻轻推开雨泽,她抬头看着穿着那善食堂门仆打扮的黑衣的既明,百里滢欣盈盈笑道:“他可不会记恨于我!本小姐随了他自个的心意,又背上个毁人前程的名声。这样算起来,他倒是欠了我一个好大的人情!”
随了他自个的心意?莫不是这人自己想要放弃明心堂的机会,来这只能算是奴籍的黑衣膳食弟子?这人。。。。。。脑子坏了?雨泽百思不解。
既明却暗叹着自己小瞧了这位小姐!今日在听见她同石堂主这番话前,倒是他自己过于自以为是了。当真觉得她是个刁蛮霸道的大小姐,自以为自己成功惹怒她,才惹得她不悦故意引她惩罚自己。却不曾他以为是自己拿捏住了这位小姐的性子,却实则却是她明明看出一切却仍然愿意帮他!
既明发乎由心的朝百里恭恭敬敬行了拜礼拜,“既明谢过大小姐成全!”随后又好奇问道:“大小姐既然早已经识破属下的自以为是,为何还愿意将计就计帮助属下?”
那大小姐双眛灵动,无处不透露着笑意:“每一年新门人上山,我都有留意。你的资质明明可以算得上是这波门人中的佼佼者,你却处处收敛低调。你明明比谁都想留在这石湖山上,可有许多拔尖的机会,你又偏偏放弃了。那时候我便猜到,你并不看重前程如何,你只不过想借这石湖山避事罢了。”百里滢欣顿了一下,又道“‘既明且哲,以保其身。’你的心事都写在这名字里头了,我便应了你。。。。。。也罢,反正本小姐的名声向来如此,也不再缺点这些佐料。”
“既明明白了!大小姐这份恩情,既明定会铭记于心。”他抬头疑道:“小姐不问我为何?”
百里噗嗤一声笑道:“这是世间谁还没有个不愿提及的苦楚,本小姐对你的私事可一点也不感兴趣。”她双眛一转,突然透着一股狠劲,又道:“不过本小姐却有另一事要问你!你可想清楚了如实告诉我,若不然本小姐定然将你丢去后山石湖。。。。。。喂那怪鱼。“
“大小姐可是要问我如何知道小姐。。。。。。”既明并不害怕,他指着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问道。
百里滢欣见他倒也机智,并未冒失说出口,微微颔首默认。
既明作揖,下跪道:“大小姐赎罪,小的从未有半点故意窥视大小姐之意。属下本是平阳城总舵的门人。小姐知道的,二夫人的娘家也是在平阳城内。我们舵主常常会派我等替他却沐家走动。这事,是一次无意间听见沐老爷说与沐家两位少爷听的。。。。。。不过,大小姐请放心,此事,我从未说与他人。”
沐家的人已经知晓,这沐氏果然做了不少事情!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百里滢欣淡淡道。
既明愣了一下,这位大小姐似乎一点都不担心刚刚自己听见她与石堂主对话之事。这边让自己离开了?既明起身,作揖拜别后离开。
今儿倒真是碰巧了,他本走着却发现前头的这位大小姐,她悠哉悠哉的同婢女在这小道上走着。既明想着避开,便在那角落等着,想等那位小姐走远些。却没曾想偏偏那石堂主又跟在其后,他进退两难,只能继续躲藏,他以为精通窒息术,屏住气息以为能不让她察觉,不想,还是被发现了。
她与石堂主对话的每一个字,自己都听着仔细。不曾想,她竟是如此玲珑心思的女子,自己倒真真小瞧了她。心底不由得对这位大小姐另眼相待。
“小姐,这就放他走了?“
“不然呢?带他一起回璎珞苑苑吃宵夜?“百里滢欣笑道。
“可是他肯定听见了大小姐与石堂主的对话。“
“那又如何,我讲得句句在理,光明磊落。“
“小姐。。。。。。“
“好了,不逗你了。“百里滢欣见雨泽眉头邹起,便笑道:“他是个聪明人。他放着大好的前程不要,偏偏躲在这膳食苑中干着杂役的活。不过是为了避事罢了。如此热衷明哲保身之人,你觉得他会参合门派斗争的是非中吗?”
“小姐心细如发,雨泽自愧不如。”雨泽想了想又道:“只是,小姐虽然断绝了那沐氏得到后路,可是,她竟然有能力不动声色的知道小姐的秘密。可见她的手段不容小觑。我还是想不明白,沐氏怎会知道这事?”雨泽跟在百里滢欣的身后,低声道:“难道咱们璎珞苑出了叛徒?”
百里皱眉,神色担忧。道:“也不一定是咱们苑中出了问题。。。。。。此事虽掀不了什么风浪,可若是另一件。。。。。。”
“小姐是担心沐氏若知道小姐。。。。。。”雨泽捂住自己的嘴,如今在这世间,知道百里滢欣不能武的,不过数人。若果真让沐氏知道,后果定然不堪设想!
“雨泽,先从咱们自己苑里查起!”
自大小姐百里滢欣在天中节夜宴之上当机立断后宣布耀少爷从此记在正牌百里夫人兰凤怡名下成为百里门的嫡子后,石湖山表面果然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那沐氏也没有由头再打着为耀儿前程考虑的幌子去争一争那门主夫人的名头。沐氏看似无望,百里门中本摇摆不定的门人,一时间都不敢再轻易造次。门中一片祥和。
风平浪静不过几日,石湖山却又再次热闹起来。只是这次,并也不是什么坏事,上门说亲的世家络绎不绝,几乎踏平了百里门的门槛!
百里门主又惊又喜,惊的是此番热闹来得毫无征兆,喜的是爱女也确实到了适婚的年纪。他派人去打探才知竟不知道是谁在江湖中四处传播百里门招婿之事,他想着此番也是喜事,便也不再追究这传闻的来源了。
璎珞苑这头气氛却有些压抑!
那位百里大小姐坐在正堂的主位上,挠着脑袋,满目愁容!
雨泽在一旁笑道:“小姐有何好愁的,这么多的好儿郎挤破脑袋想娶小姐,若是其他人家的姑娘,早就喜上眉梢了呀!姑娘却愁成这样。”
冬儿坐在百里边上的小板凳上,笑嘻嘻的身手去拦着百里那双不安分的小手,:“我的大小姐,您在这么挠下去,头发都快秃了!”
雨泽又道:“我听前院传来的消息,说今日来说亲的又有五、六家。江湖门派中,有名的没名的,这几日大约都赶着朝咱们石湖山上挤。我听说春儿姐姐陪着门主整日应付这些人,竟连用膳的时间都没有了。”
冬儿道:“那是,咱们家小姐可是门主心头上的肉,任是谁娶了咱们家的小姐,可都能成为江湖中数一数二的人物!”
雨泽道:“。。。。。。不过说来也怪,门主既知此事是旁人的别有用心,只需要让桦副门主澄清一番便好,又何苦亲自去一一会面呢。”
冬儿道:“平日里你倒是挺聪明的,怎么这事就如此看不明白呢。原本百里门招婿是假,可也并不是空穴来风风呀。百里家确实有适婚待嫁的小姐,门主自然会顺水推舟,顺便看一看各家儿郎的情况。”
百里一筹莫展,瞪了这两人一眼!
冬儿讪讪憋了憋嘴,小心翼翼道:“小姐不会还是想无剑山庄的那位少门主吧?”
百里这才开了口,“什么叫还在想!我同少坤哥哥本就是两小无猜,姜姨妈说早在我出世前,娘亲便同她家定下了娃娃亲。”
冬儿忍不住鄙夷道:“我的大小姐,她姜氏算哪门子姨妈。。。。。。”当初百里年幼,她却记忆犹新,当年义母在世并不曾与那姜氏有太多亲密,不过是义母去世后,这姜氏才以义母闺中密友身份自居,常常来往石湖山。门主见那姜氏对百里倒也算上心,想着百里年幼丧母已然凄惨,这多一个为人母的姨妈看护些,倒也不见得是件坏事,这才默许。
“冬儿姐姐!”百里的音调上扬,显而易见的不悦。冬儿只能作罢,这些年,她家这位小姐倒是被那无剑山庄的母子给迷了心智。任谁也不能诋毁!
“金堂主来啦!”苑外传来雪凝清脆的声音,她拉开厅堂的门,金堂主疾步走了进来。
“丫头,你可听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