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沟通完后,驿长又百般周到地将我们安排在了驿站中的四间上房内,又是叫吃食、又是叫热水。我们也奔波劳累了数日,终于得以好好洗漱一番,末了收拾结束后又在宋轶房内相聚。
大家一见面,我便忍不住道:“那驿长嘴里是不是半句实话都没有。”
宋轶叹了口气,点点头,“外派的弟子大多有此陋习,不喜多费周折精力调查事情。更何况此处临近皇都,他处事又更圆滑些,颇有些靠不住。”
谢浥尘也与我一样是第一次接望帖,此时插言问:“那驿长不是说我们可以差遣驿站内的弟子?不如我们拜托那些弟子们帮忙调查下常福的下落?”
昭哥撇嘴,“拜托,我们人生地不熟来到这,谁听我们差遣啊?那驿长没有亲自下令,就是不想把人借给我们。咱们根本一个人毛都使唤不动。”她扭头对宋轶道,“我看就直接冲到临江馆,问他们要人。”
宋轶摇头,“不可,先不要打草惊蛇。况且那驿长有一句话说得对,此处是唐、燕两门的交界处,又临近皇都,咱们做事不可太过高调、太伤和气。”
我们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先按照那驿长给我们的地址去找五年前写帖子的老伯。
我来时看滨江城如此繁华,以为整座城池都是如此。谁知按着驿长给我们的地址找到城南,却见放眼望去到处是低矮的木屋草房,街上走过的市民大多也面有菜色,神色郁郁,全不似初见滨江城时的繁茂。
那老伯住的地方在一条窄小到仅供一人通过的幽黑小巷子里。从外面看那栋木房早就陈旧发霉了,连顶都掉了一块,门插破得几乎人吹口气就能倒。
谢浥尘走上去,还是颇有礼貌地敲了敲门,叫道:“有人吗?老伯在吗?”
无人应答。谢浥尘又叫了一次。
“别叫啦。”昭哥没好气道,“里面要是有人,可能早就烂掉了。找邻居问一下吧。”
我们从小巷上拐出来,却见巷子斜对面正好是一个挂着破布帘的商铺,门口挑着一块脏兮兮的匾额上写“悬壶济世百年医馆”。我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走过去挑开布帘走进了医馆内。
一进去,扑面而来便是一股不知是药、还是霉的臭味。我一边捂住口鼻一边上下打量。说这是医馆,其实不过就是一间破烂小房子,内里摆了两个药箱和一个诊台,靠东的香案上供着一副华佗的画像。一看就是江湖郎中招摇撞骗的行头。
听到有人进来,从诊台里冒出一个脏兮兮、黑乎乎的人影,睡眼惺忪的冲我们道:“上午不开诊,下午再来。”
谢浥尘上前两步,温声道:“大夫,请问一下,您可知斜对面弄堂里住的老伯现下哪儿?”
那人影不耐烦得摆手,“不知道不知道,不抓药看病就赶紧走。”
谢浥尘二话不说,从袖里掏出一串铜钱放在了油腻腻的诊台上。
那人影猛一探头,我才看清他是个胡子又脏又乱的枯瘦男人。他一把抓起那串铜钱,脸上顿时堆起和谢浥尘媲美的和煦微笑:“哎呀,你们问老董头啊?嘿,那老家伙跑了有四五年了,房子都烂了,早不在这住了!可怜人哟,可怜人。”
谢浥尘追问道:“那你可知道他去了哪里?”
“谁知道哇!”那人一拍大腿,“谁都不敢问啊,他可是得罪了当地的武林大户。大家当时都不敢与他说话呢,怕沾了晦气。”
我们心中一凛,这人竟像是知道当年内情。昭哥追问道:“你知道他家出了什么事?”
那人“嘿”了声,“怎么不知道。当年他给另一个武林大门派写信陈冤,还是我给代的笔呢!”
“……你是那秀才?”昭哥惊愕,“你放着好好地仕途不考,来这里当什么江湖郎中?”
那人一咂嘴,“你这大姑娘说话轻松。仕途险恶,懂不懂啊!哪有我现在卖个大补丸逍遥自在?那老董头要不是惹上了有势力有背景的门派,至于落得家都回不了的地步吗?”
“你说他惹上了有背景的门派?可是临江馆?可失踪的不是他儿子么,怎么能算是他惹上了临江馆?”
“你这小兄弟说话忒大架子。人家临江馆好心收你当徒弟不错了,耍刀弄枪讲得不就是生死自负么!你儿子死了,那说难听点那就是个糟践命。他老董头倒好,还去人家高门府邸上闹腾,不是得罪了人家是什么?幸亏临江馆上下都和气,不与他计较,不然早就被人砍死了。”
我们四人,“……”
我心思一动,又追问了一句:“董家那被临江馆收为徒弟的儿子,你可见过?”
“见过,怎么没见过?白白净净的,长得忒秀气。眉心还有个红痣,像个童子似得,难怪被大门派看上了。”
更多的却问不出什么了,我们便打算就此离去。
那人估计收了谢浥尘的赏钱,有心再多捞点,跟在后面殷勤道:“几位大侠是来调查老董头的事情?哎怎么过去五年了还查啊。临江馆的人都不错,可和善了。你们有时间,还不如去看看隔壁城,老传来点‘黑山老妖吸人精’‘鬼娃索命’的故事,老吓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