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幸是顾承远眼疾手快将她从驴身上一把抱了下来,才没受伤。
打量了四周地势,顾承远随手将毛驴的绳子拴在一棵歪脖子树上,道:“这路实在难走,先把这驴放在这里吧。”
瑶华靠坐在一处枯木根上,面带忧色,想到自己平时在宫中也不常走路,如今走起山路来,怕是更难了。
顾承远脚尖轻点,跃到一处参天大树之上,又连连踏出数步,到最高处后俯身下望,探寻端王大营。
片刻之后才往下去。
瑶华很少见他在自己面前展现功夫,忍不住赞道:“你功夫很好吧?”
“好不好,我也不知道。”顾承远微微摇头,道:“我向来只和师父、师兄他们交手,没怎么和其他交过手,不知道好不好。”
瑶华心知他功夫定然不低,也不再问,只是要起身随他一起走。
顾承远此时已大致知晓端王大营所在,想到山路实在难走,便道:“这里矮山地坡不断,你走起来怕是不便。”
瑶华秀眉微皱,看了一眼四周,虽是四月的天气、繁花盛柳,可此处断枝丛生,山道狭窄,确实难走,忍不住道:“难不成你也要把我放在这里?”
顾承远有些哭笑不得,道:“你未免把我想的太狠心了。”说话间已然将她打横抱起,道:“我是走惯了山路的。”
瑶华满脸通红,却也忍不住将头靠在他胸膛之上,双手环住他脖子。
顾承远暗调内息,脚底使劲施展轻功攀越到树间,一路上生怕数枝伤到瑶华,便俱踏在树顶之上而过。
奔出五六里地之后才缓缓停下,将瑶华放下,道:“快到了。”
瑶华笑道:“这倒比凤撵还要稳当。”
顾承远看她此时脸上红晕乍现,越发显得她脸色白皙粉嫩起来,忍不住低下头来蜻蜓点水一般吻了她脸颊一下。
瑶华只觉脸部发热,耳根发烫,一句话却也说不出,只是将头愈发低下去了,又过了片刻,顾承远笑道:“好了,把头抬起来罢,我们该走了。”
“到了军营之后,若是有事便派人去找我。无事不要出大营。”顾承远叮嘱道。
“你说你要投军,此次便要投到六哥名下吗?”瑶华问道。
“不,”顾承远回绝道:“元教在京城应该遇到些麻烦,我虽然不愿参和其中,但秋晓翩此次为了大师兄从雪山前来京城,我不能置之不理。”
瑶华嗯了一声,黯然道:“那你今日就走?”
“不走,在军营里陪你几日,等你安定了我再走。”顾承远轻声道。
又走了一段路,顾承远忽然说道:“你不必担心三王府里的那个高手,有朝一日我去会一会他,看他究竟有几分能耐。”
瑶华一怔,笑道:“那倒不必了,我寻到六哥,三哥也没办法的。只是你,要万事注意自己安全罢了。”
“对了,”瑶华柔声道:“有些事还是要告诉你,免得你误判了形势。”
“嗯?”
“三皇兄虽然称帝,但整个京城并没被他握在手中。大权尽在文、于两家。”瑶华静静的说道。
原来这一进一出之下,瑶华才发现京城各城门守将一半为新帝所属,一半仍属城防军部署。
城防军掌握在于老将军长子于疏林手上,其后有镇国大将军于老爷子坐镇。
于家世代以战功起家,河西武威人氏,其先祖更是在年迈之年主动请缨北征厥柔南讨笏南,曾说出男儿死需战死沙场、马革裹尸,若被妻儿老小围着死在床上,那是身为男儿的耻辱。
于家后代,不论男女,习兵布阵无一不善,战威赫赫,即使是新帝,尚不敢动于家。
至于文家,那是乾朝另外一个实权大家。
文家先祖崇尚刑名法术之学,其后又兼修六德儒学,广开书院、门生弟子遍及天下。
文家家主文生阳一心向学,其长子文也倾年仅二十六岁,临危受命,担任左相一职。
满朝文官数下来总能同文家有着一丝丝的干系。
说到这里,瑶华冷静的分析道:“原先我在宫里倒是看不出来,这两日看上一看,才知道如今这京城真正做主的人并不是我三皇兄。真是这样的话,可能六哥那里也要危险上几分,毕竟王爷的守卫军也不能超过五万。”
“你担心他们两家联手另立新朝?”顾承远问道。
“不,他们不会。但是,但是会联手另立新君。”瑶华语气中透漏出一份肯定来,道:“这一年,就是他们在看谁更适合做皇上。”
二人边说边行,一路上杏花盛开、春光无限,瑶华心里多了几分高兴,也不觉得路程漫长。
正行走间,顾承远忽然寻了一处树下歇息,看着周围乱树丛生,怪石横卧,瑶华忍不住道:“到了东郊,却不知六哥大营在哪?”
“能不能进大营倒是个问题。”顾承远摸着自己下颚说道。
“为何?”瑶华不解。
“恐怕我们还没走过去,就被射杀了。得想个办法,估摸着会有探子在,如果能找到一两个让他们带我们进去才好。”顾承远回道。
一时之间二人皆不说话,待瑶华休息好起来走时忽然低声对顾承远说道:“手串且放到你那里。”说完突然起身往前走去。
嘴角泛出一丝笑意,顾承远牵着毛驴轻步在后面走,对着前面说道:“这已是你六哥的地盘,你走那么快,不怕被人冤杀了?”
瑶华一滞,顾承远已到她身边,朗声道:“瑶华公主前来拜访端王爷。”
如此喊了三遍,便拉着瑶华坐下,说:“等着吧,过会儿就有人来了。带你到军营。”
瑶华虽说不是十分明白,但这时也领会到了,说:“六哥的探子?”
“不确定是不是探子,但是你六哥的人应该没错。”顾承远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整个人靠在一棵大树桩上。
或许想着到了大营里自己和他就很难相见了,瑶华低低的说:“瑶华乃是我的封号,母后给我起名为纯熙。她是个很聪慧的女子,我很想念她。”
说完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写起来。写完后待顾承远看完便又将它涂了。
看着瑶华的一手好字,顾承远忍不住暗赞,坦白来说,除了不会武功,他觉得瑶华已经很难得了。
顾承远手轻抚她脸颊,道:“虽说吃了树香丹一般毒药对你不再起作用,但暖玉也不可离身。”
瑶华狡黠一笑,道:“手串虽不如你这暖玉有什么特殊,你也不可离身。”
顾承远点点头。
“红尘陌上游,碧柳堤边住。才趁彩云来,又逐飞花去。”瑶华念完一笑,道:“若是再遇上那个琵琶美人,你…”
顾承远微侧头,望着她道:“什么样的美人也不及你。”
瑶华脸上满是羞意。
片刻后,前方几匹快马赶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辆翠渥顶盖马车。来人大声叫着:“敢问前方可是瑶华长公主?”
瑶华抬头看去,前来接人的并非别人,是六王也就是端王木鸿施的亲随冯卓予冯小将军。
瑶华立时起身回应,待双方简单说上几句后,才知自己母妃与九弟已在营里,心方安了一些,而又得知冯小将军的妹妹冯卓鸢被派出去寻自己了,又是一番谢意。
冯卓予打量了顾承远几眼,见此人年龄不大,生的相貌堂堂,目光如电,便知这少年功夫绝不弱于自己。
坐进马车,冯小将军将自己的马让与顾承远,自己同驾车的兵士一道驾车返回。
冯小将军将二人带往营帐内,瑶华心急想早些见到自己六哥与母妃他们,没发现他面上担忧之色。
顾承远不同,他一开始就发现冯卓予脸色不好,如今一进这军营又隐隐觉得几分沉闷。
三人终于走到中军帐前,冯小将军双手抱拳道:“顾少侠,还请您在帐外等候。”顾承远也抱拳回他。
待冯小将军掀开帐帘,他便闻到一阵浓香,里面夹杂着一股血气。
瑶华进入大帐,却见母妃双眼含泪搂着眼已红肿的六王妃,就连九弟也脸色苍白的站在床前。
见到母妃的惊喜也被眼前的景象冲淡了几分,几个军医或站或侧着身子在做些什么,不由疾走两步问道:“母妃,六王嫂?”
瑶华的母妃娴太妃正忧思不安中,忽听得瑶华这一声,顿时眼泪就下来了:“华儿,你终于来了。”
“母妃,六哥他?”瑶华还未走到她母妃身旁,便看到了一年不曾见面的六皇兄,正安安静静的躺在床榻上。
“前几日老六被人暗害,肩上与小腿各中了一刀,刀上有毒,却不知道是什么毒药,军医包扎完,那伤口只是不见好,到现在,端王他还昏迷不醒。”娴太妃强忍着说完,而端王妃在旁边只是拿着手绢捂在嘴上不让自己哭出声。
听完此话,瑶华转头去看自己六哥,见六哥脸色苍白,嘴上更是裂开了几道口子。